一段带血的史实
20211016周六一日游,老克、节减、老姚、高原、山羊、风光羊、阿星两车七人游到忻州古城东关,在修复后的城楼下徘徊良久,远远看这城门和瓮城现场,脑海中闪现出当年义和团在这里杀戮传教士的场景。
1900年的8月9日,是我国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听说山西巡抚毓贤从太原传来的话,要派兵把忻州的传教士转往天津“护送出境”,忻州的传教士邸松牧师(赫伯特·狄克松)和夫人威廉斯,马牧师(威廉·麦可拉奇)和太太克拉娜,还有近期到忻州避难的太原传教士恩牧师(托马斯·安德伍)夫妇,以及来华才9个月教士(贝茜·雷诺)和来华11个月的燕牧师(西尼·恩纳尔)教士从当地的监狱里出来,见州府备好4辆旅行用车,信以为真,坐上车子行至城东门。这时是天亮之前,到了东门瓮城城圈内,忽然内门和外门一齐关了,武衙都司海英命兵丁放炮数声,大声命令:“杀!杀!”只见瓮城中,城墙上灯笼、火把同时亮起,又有灯笼从城上垂下,从省城来的抚兵、忻州州兵、义和团伏兵并起,把他们团团围住,显然是预先安排好的。传教士们被拖下车,像囚犯一样被扒光了上衣,这时,街保和巷的拳民韩银年和甜水井巷的拳民刘士远等,飞身跃出,瞬间,洋人一一身首分离,他们的尸体就被抛在牧马河河滩上。附近王家庄村出来的一群人,还虐待了传教士们的尸体。传教士的尸骨被弃东门外好多天日,忻州学正朱鸿镐(并非信徒)于心不忍,对8位死者进行了标记,用芦席草草掩埋在东门外,随后逃走,以避开义和团惩处。
1877年山西发生大旱,灾情自1876年爆发,连续旱了5年,河干地裂,几百万饿殍遍地。英国浸礼会传教士李提摩太等进入山西赈灾,灾后寻找预防措施,建议开发矿藏,兴修铁路,兴办教育,启发民智。当时山西人吸食鸦片成瘾,又建立戒烟局,并在那时建立了太原传教站。1887年英国浸信会的狄克松夫妇来忻州医疗传道,建立了忻州传道站。信徒和百姓因信仰和习俗不同难免平时产生隔阂,1900年义和团“运动”来了,一切都激化了。
1900年1月,慈禧不顾西方外交人员的抗议,发布了维护义和团的诏令。怂恿义和团反教杀洋而遭罢黜的原山东巡抚毓贤,离职后到北京觐见慈禧太后,向她提出招安义和团的主意,之后他被任命为山西巡抚,4月下旬到太原就任。毓贤上任,山西的义和团立刻活跃起来。
1900年6月17日,联军攻陷大沽口炮台。慈禧收到消息的同时,还得到虚假情报,以为外国要求她归政于光绪,慈禧转为支持义和团及向洋人开战的态度。6月20日,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被伏击,成为列强发动战争的借口。6月21日,清政府以光绪的名义,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奥十一国同时宣战。清廷向各国宣战的同时,也悬赏捕杀洋人,规定“杀一洋人赏五十两;洋妇四十两;洋孩三十两”。于是,北京的义和团及朝廷军队围攻各国在北京的使馆。直隶、山西等处的义和团更加活跃。
6月初,保定的义和团切断了山西与沿海一带的联系。6月27日,在巡抚毓贤的怂恿下,义和团在太原烧医院、毁教堂,抓捕弑杀传教士。忻州传道站听说了风声,恳请县府保护,县府回话,不予保护。邸牧师决定带大家到忻州西南偏远山区的刘家山去避难。
1900年6月29日,8位传教士开始了长达27天的逃亡,同时他们撰写了“逃亡日记”。
(有的文章在此处演绎:太原诛杀洋人。三家店被围,李提摩太恐牧师被讨伐,遂于六月初三雇了车马轿子,趁夜色携马牧师夫妇等,潜出西城门云云。——简直是信口开河!其实在1900年初,李提摩太离开中国,到美国出席在纽约召开的全世界传教士大会去了……)
他们传道站有两匹马、两辆车,一行人悄悄从西门出了忻州城,走了三十多里地,进入一个又深又窄的峡谷,不能再驾马车了。大家把一部分行李藏在一个山洞里,在那里等几个中国基督徒领他们去藏身处。半夜时,教徒们牵来毛驴,大家顺着枯水的河床前行,狄克松太太病得很重,在马上坐立不稳。传教士逃亡的第二天拂晓时分,依稀看见了他们要藏身山村,叫刘家山。为了不给刘家山村民们带来麻烦,天亮他们不进刘家山,在峡谷里藏了一整天。第二天夜晚,刘家山的几位弟兄来接他们,带了火把,肩扛手提地带着他们的什物,颠簸了6里多山路,进了刘家山。传教士们到刘家山后,在信徒兰万牛家栖身12天。在第三天的夜晚,他们由信徒们协助,在村子的后山坡挖掘藏身土洞。期间,传教士们曾搬到一个自然山洞,现在百姓称作“洋人洞”。逃亡的第13天,刘家山一个村民到邻村看望女儿,被邻村义和团打了,义和团还放话:后天要到刘家山。狄克松牧师盘算了一下,附近每个村都有四十到六十个义和团,加上忻州来的义和团,大约会有上千人。刘家山的村民怎么也抵挡不住这么多的义和团。此前,太原被囚的传教士们及其妻儿被杀光了,所以现在不仅传教士们不能藏身刘家山,就是刘家山的信徒们和亲洋教的村民也不能呆在村里,否则被抓住就是死亡。传教士们卷起简单行李,带上干粮和两把防卫的手枪,半夜里转移到新挖的洞里,随后,刘家山的村民们也分散逃走。
(2015年9月,我们自驾游去过忻州五峰山下的刘家山,现叫幸福村,以及周边的傅家庄、贾村等几个村子,探寻过“洋人避难之路”。到刘家山村时已是中午,虽然修了水泥路,但是仅有一车宽窄,路上我们的汽车车胎还被碎石扎破,更换轮胎费了好大的周折,折腾完毕,已过晌午,洋人洞太远又高,就放弃了,没有过去。)
这时,狄克松太太病得更厉害了。晚上,只有一个吸食鸦片的人送来一些莜面面条,还必须用“银子换!”鸦片使他充满勇气,他成了传教士们的食物和消息来源。晚上十一点,他又带了些煮熟的粟米来了。他看到三四十个义和团在他的村子里;在另一个村子里,也有太原来的三个义和团在训练村民,全都要找寻藏在山里的传教士们。他建议传教士们搬到以前的洞里去。逃亡开始,传教士们请几个教徒分别出去打听消息,但都被义和团擒获了,这是他们目前所能得到的唯一消息。传教士们并不想打仗,只能逃。他们又一次包好了行李,在夜半时分搬迁,搬回原先挖的洞里。尽管路不远,狄克松太太三四次虚脱跌倒,终于不省人事地被背到那个阴湿而又狭小的洞里。7月21日,早晨九点,他们听到有人在山头上叫:“牧师!牧师!”然后就沉默了。在洞口看到有几个义和团装束的人站在山头上,望着他们藏身的洞口。到下午快三点的时候,忽然有几块大石头从洞口上方滚下来,明显是要堵死洞口。狄克松和威廉斯冲出洞口,看见有五六十个义和团站在洞口上方,小石块冰雹般地打来。一个戴黄帽的青年,叫嚷着督促众人,自己也非常起劲地扔石头。狄克松举枪瞄准了他,枪声一响,小黄帽应声倒地,其他的人一窝蜂似地跑过山坡,到山下的村子里了。大家到义和团刚聚集的山脊上,看见张其国老汉(他们逃亡的第一天曾在他家歇脚)倒在血泊中。他的手被反绑着,义和团从他脖子的侧面割破血管,血流一地,已经死了几个时辰了。牵他的绳子被扔在一旁,显然他们捉住了他,但是他在山头上大声叫喊,给传教士们发出警报,使他们有所戒备。
小黄帽还活着,只是伤了头皮,伤得不重。看样子他是个领头的,二十多岁的模样。给他洗伤口,他大声地呻吟着。晚上,小黄帽开始跟大家说起话来。他说,这批义和团是从忻州南郊来的,是杨老爷乡里的人,杨老爷与新任县长是亲戚,县长派他们来抓传教士们。原来好几天前,张其国老汉来看传教士,在路上被贾庄的人抓住了。张老汉的村子多半是信耶稣的,贾庄的人跟他们是对头,因为他们不捐钱修庙。后来忻州的义和团到了贾庄,要他带路,他不肯。“我们还是从别处知道了你们的洞口,就把他拖来了。”
狄克松详细记下这一切,他们的日记在此中止了。晚上有一个村民冒险来看他们,他们就把日记包好了交给他。村民把他们的日记、书信埋在地下,待义和团之乱平息后挖出来交给了新来的传教士,转交给殉道者亲人。
随后的几天还算平静,但他们已被监视了,无处可逃。时任忻州知州李崇光,在观望事态发展,后潜逃。忻州新任知州徐桂芬到任,巡抚毓贤、知州徐桂芬明确表示支持义和团和民众剿杀洋人。于是忻州城内的教堂多被捣毁,一些教徒被处决。徐桂芬认为刘家山峰高沟深,寻觅洋人困难,只能智取。7月25日,派忻州兵勇至刘家山,清军到达这里,领头的对传教士们喊话,称“接洋人转道天津护送出境”,并放枪要抓住他们。大家看抵抗无益,且缺水断粮多日,在山里无法再坚持,就跟着清军出来,被捆绑着押回忻州,投入牢里两周之久。随后,发生了前边血腥的一幕。
(有的文章在这里把时间都搞混淆了,前后误差了近一个月。)
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实际上7月14日,联军已经占领了天津。8月4日,联军向北京进逼,8月14日凌晨,联军到达北京城外,经过激战,到15日逐步攻占了北京各城门。1900年8月16日晚,八国联军已基本占领北京全城。北京陷落,慈禧及皇室立即仓皇离开,逃到西安。清朝皇室逃往西安途中,就已命令各地官兵剿灭义和团,9月7日,清廷发布上谕,称“此案初起,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铲除不可”,将责任推给义和团,并命令各地清军予以剿杀。义和团迅猛发展得益于清廷的支持,现在清廷态度变化,义和团便迅速消亡了。同时,清政府派庆亲王奕劻及李鸿章为全权特使,与各国和谈。
1900年9月,山西巡抚毓贤被革职发配新疆,1901年2月,走到兰州时,将“毓贤即行正法”的诏书追上了他,正月初六,毓贤人头落地。从1901年2月5日至24日,清廷屈从各国“惩办祸首”的要求:前阳曲县知县白昶等斩立决;阳曲县知县向耗(?)等斩首;代州知州徐桂芬等五人革职发往远方,永不释回(也有资料说,徐桂芬斩立决):武衙都司海英被逼服毒身亡;所有被杀洋人,均予以平反,赔偿损失。开春解冻后,州府将东门外的洋人遗骸,迁至南关外南一公里红塘沟南梁的高地,起封土堆,人称“洋人坟”。1910年英国浸礼会在坟旁树立“忻州耶稣教浸礼会圣徒殉难碑”中英文石刻巨碑,碑上记录:光绪庚子年拳匪起衅,于七月十五日将英国牧师教师等八人在东门里全行杀戮。还有忻州、代州,崞县、繁峙教友学友各地先后被害男女四十人⋯⋯。
墓地被庄稼包围,已于文哥期间被捣毁,石碑散落墓旁石碑散落墓旁。上世纪八十年代残碑还完整,后来部分石块被运走修了砖窑,再后来又有盗墓贼光顾过。
(几年内,我们去过那里两三次,想寻觅看看洋人埋葬地点,可能是“缘分”不够,几次都没有找到。)这八位传教士是:
赫伯特·狄克松,44岁,1885年来华。
狄克松太太,45岁,1885年偕夫婿来华。
威廉斯·麦可拉奇,31岁,1896年来华。
克拉娜·麦可拉奇太太,31岁,?来华。
托马斯·安德伍,33岁,1896年来华。
安德伍太太,30岁出头,1898年来华。
贝茜·雷诺小姐,30岁,1899年来华。
西尼·恩纳尔先生,29岁,1899年来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