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人间一趟,要和心上人一起走在盛夏的路上
故事太长,长过二十年的漫长岁月。故事太短,短到毫无跌宕起伏的情节。
那一年,夏天来的猝不及防,一如江来的出现。
江来抱着篮球笑嘻嘻的朝我走来,纯白的背心,白皙的脸,眼睛澄澈而干净,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在烈日之下,分外扎眼。
我们都是回老家过暑假的,算是不打不相识。小时候,男生和女生从来都泾渭分明,不会生出那么多枝枝蔓蔓的心事。
即便江来长得那样好看,我也没有手下留情。我常常跟他唱反调,气的他直跺脚。他也会对我进行恶作剧,揪我的马尾辫,把水溅到我身上,夺走我视如珍宝的金庸小说集,撕了我文具盒上的还珠小卡片。我去找大人告状,最后我们两败俱伤。
可是,渐渐地,也有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夏夜里,繁星点点,流萤闪烁,江来捧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我拿着小手电跟在后面,说说笑笑地去捉萤火虫。捉到后放进去,一起捧着瓶子看它们发出透亮的光,明明灭灭,神秘而美好。回来的时候我们便熄了手电,提着瓶子,忽明忽暗的萤火虫照着路,借此微光我们得渡茫茫黑夜。
偶尔,江来也会来敲我的窗户,让我陪他去附近的小学打篮球。去小学要走很长的路,我总是打一把伞,他抱着篮球径自走在前面,从不回头看我。姥姥怕他晒伤,追在后面给他撑伞。他拔腿就跑,边跑边喊,男子汉打什么伞。姥姥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去。
那是一个废旧的长满了杂草的操场,篮球架子时不时发出吱呀呀的信号,仿佛随时就会支离散架。江来一个人在炎炎烈日里上窜下跳,汗流浃背,却自在如风,篮球在他手里划出一道道潇洒不羁的弧度,像极了女生那时深深迷恋的流川枫。
那些慵懒的午后,光影斑驳,蝉鸣聒噪,仿佛要盖过世间的喧嚣,天空是安徒生笔下矢车菊一般的蓝。我总是坐在一颗老树下安静地读一本泛黄的《射雕英雄传》。那时候,我不懂靖哥哥最后为什么没有娶青梅竹马的华筝公主,而要跟黄蓉一起浪迹江湖仗剑天涯。
有时候我也会抬起头看江来,看敞亮的日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看他头发上密密的水汽在阳光下跳跃闪烁,看汗水把他洗了又洗。有一些一瞬间,竟觉得时光这样老去也无妨。
一年又一年,每年的暑假,江来和我总是前后回老家。有时是他来问我家奶奶,我什么时候回来,有时是我去问他家姥姥,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年又一年,我们都从懵懂孩童渐渐长成少年模样,也成了惺惺相惜无法割舍的玩伴。
最后一起过暑假的那一年,江来又来找我去小学。彼时正值盛夏,暑气逼人,走在路上,一阵阵热浪朝我们袭来,汗如雨下。我打着伞,他照旧抱着篮球走在我前面。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回过头来,跟我告白,让我做他女朋友。彼时,明晃晃热辣辣的日光铺天盖地的照在我们身上,我无处躲藏,毫无防备,愣了半晌才悠悠的吐出三个字,为什么?他一脸认真的说,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跟你一起打伞了呀!
晚上回到家,我听到姥爷破旧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报,今日夏至,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
我想,大抵是今天实在太热了罢。
那一年之后,我们都上了高中。江来去了市里的重点学校,我还留在小城上学,我们再也没有联系,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几年,偶尔回老家的时候,看到江来的姥姥,她总是说,我们家江来上次回来的时候,还问起你呢。这句话我一听就听了好多年好多回,从第一次的喜出望外到后来的黯然神伤,再到现在的淡然一笑。
我也从他姥姥口中得知,他去上海读了大学,又在那边工作了几年。彼时,我在苏州,也去过几次上海,路过他的学校,想起他来。
两年前,我回老家小住。有一日,江来的姥姥来找我,让我无论如何去她家里吃晚饭,说江来晚上要回来,听说我也回来了,要一起聚聚。盛情难却,我只好过去。多年未见江来,我的内心期待而又犹疑。我们之间,是开场白过后不知从何说起的生疏沉默,还是会热络一如当时年纪小,他爱谈天我爱笑。
世事充满变数,一切皆难预料。江来那日没有回来,他下班后开车回家取带给姥姥的礼物,与一辆突然横穿马路的车撞上,好在两个人都无大碍,只是处理完已是深夜时分。
我虚席以待,只为等故友来赴宴,杯酒相倾,言笑无碍。谁知却无人坐庄,我扑了一场空。偌大的桌边,只我一人,空饮一壶酒。
后来,我从遥远的江南归来,在故乡安家。再后来,听说江来也已从上海回归故里,在此筑巢。我们,兜兜转转,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同一座城市,相隔再也不遥远。然而,我们一直没有再见面。
听说,失去缘分的两个人,即使住在同一条街,也不会再遇到。
2016年夏天,离第一次见到江来已过去二十多年。我到山中消夏,仲夏之夜,暑热郁蒸,夜空中悬一轮皎月,几点星光,萤火虫明明灭灭的闪烁而来。
旧地重游,山形依旧,稚子笑扑流萤,我走在后面,两手为他掌灯,心中结着虽苦犹清的心事。
流光容易把人抛,许多旧约,再难相赴,无尽心愿,总是相违。我只愿,我们一起走过的夏天,一路太阳照彻,碧树青青,山高水长。
文|伶人自悲卿自喜
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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