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的故事干了这碗毒鸡汤故事集

嫁了男闺蜜,生活的破绽像鸡毛一样飞

2016-12-26  本文已影响13664人  罗衣一时聚散

赟小姐的赟字,有的人读斌,有的人读贝,更多的人见了,嘴里立即像打了个蝴蝶结,蹦不出字音来。

赟小姐的妈妈说,这个名字好,有文有武有贝(就是钱),啥都有。

赟小姐也这么认为。

她觉得自己一向是幸运的,长相好,工作好,学历高,从小追她的男孩子多,大都是人家喜欢她,她不喜欢人家。

偶然有个把案例,她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她,遭报应了,她心里也难受。

可难受时还有贝先生呢。

贝先生是她的闺蜜,铁瓷,蓝颜,知己,姐妹淘,死党——总之一句话,贝先生是她最好最贴心的朋友,一辈子的。

有我呢。贝先生说。每次赟小姐不开心,或者和男朋友掰了啥的,贝先生都会把胸一挺,这么说。

赟小姐就往他胸前一靠,感觉自己特幸福。

幸福了快30年,展眼望望四周,高楼林立俪影双双,比赟小姐差好多的女孩都结婚了,她有文有武又有贝的,反是没着落。

尽管赟小姐不在乎,不想结婚,可是架不住身边人聒噪,整日这个那个的,聒噪的赟小姐像掉进了青蛙堆里。

贝先生就安慰她,怕啥,有我呢,情人节圣诞节有我给你送花送礼物,一直送到你找到老公为止。

但“青蛙”们出主意说,何不找贝先生做老公呢,他对你那么好,他不是也没主儿吗,何不俩好合一好?

赟小姐隐隐觉得这好不是那好,不能混为一谈的。但是架不住30岁生日一过,一年一年时间飞逝,身边的青蛙声阵阵,听的越发心烦意乱。

结吧结吧,赟小姐扛不住了,找贝先生一商量,贝先生考虑了大概一天半,点头答应了。

赟小姐觉得自己是和闺蜜结婚了。

但是外边看起来也是挺郎才女貌豺狼虎豹的,贝先生对赟小姐也非常好。

而“青蛙们”顿时变成了飞蛾,赶着去向别的没结婚的人呱呱呱,呱呱呱了。

赟小姐顿时感觉耳根子清静了好多。

但过了没几天,赟小姐就觉出了另一种烦恼。

她和婆婆,也就是贝先生的妈妈一起住,贝家姆妈在她心里,向来知书达理,以前对她也不错,和颜悦色的,不笑不说话。

当然现在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也是不笑不说话。

可赟小姐感觉她笑的很假。本来两个女人住在一起,哪怕是室友,各顾各,也不会合适的,更何况还是婆媳。

贝家姆妈常常笑着,温柔地对她说,小赟啊,你是不是也太会花钱了呢,那啥,那啥啥,那啥啥啥,是不是可买可不买的呢?家里都放不下了哦。

赟小姐第一,感觉钱是我的,我爱买啥,买啥啥,买啥啥啥,您管得着吗?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不是您儿子的,更不是您的,您操啥心?

第二,赟小姐这辈子都没人叫过她小赟,听着是那么的别扭。她心说,您这是套啥近乎啊,干脆指名道姓地说,某某,以后那些东西别买了,说不定效果还好点儿。

赟小姐脾气倔,不会讨好人,也不会说软话,遇上一个会处事的,说上一句,妈,我知道了。我晓得。我听见了哦。

也就得了。事也就了了。反正女人的说和做向来都不是一回事情。

想那贝家姆妈也不是纪委不是廉政公署的,有那闲工夫天天监督着?

唯独赟小姐,大约前世是文天祥一类硬朗派的人物——其实呢,她小人儿家家的,是一时间愣在那里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得体,才像样,又不失尊严,最后想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就低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贝家姆妈顿时气的胃痛。

目中无人啊。她在心里叹道,我这是请进一尊观音菩萨来了?这是我买的房,这是我的家,是不是这个小女人进来之后,以后我就要看她脸色吃饭了?

第二天,贝家姆妈就真的胃痛病犯了,吃不下饭,贝先生给她熬了一锅粥。

贝先生不想知道他妈和老婆吵了些什么,他没那心情,也没那力气去知道,平生他最烦女人吵架,骂街,这辈子视泼妇为寇仇,他只要求一件事,就是自己粥熬好之后,由赟小姐端去给他妈喝。

这不算过分吧。

但是赟小姐不答应。她其实是磨不开脸,自己妈她都没这么低声下气的,现在到了人家家里,丫鬟了?侍妾了?凭什么呀我?她爱摆出贾母的款儿来是她的事,我又不是薛宝钗王熙凤。

于是,贝先生温言款语要求再三,越说赟小姐越磨不开,贝先生彻底失去了耐心。

几件事之后,赟小姐觉得贝先生偏向他妈,他妈觉得儿子偏向老婆,贝先生觉得自己不偏不倚,一碗水端的煞平,可人人都不给他好脸色。

赟小姐和贝先生都有点后悔结婚,觉得结婚没劲,但是,又都自己安慰自己说,结婚不就是将错就错吗,忍着吧,熬着吧。

但生活中的争执不断。都是些极小的,极琐碎的,极不值一提的,可是,此起彼伏,按下葫芦,又浮起了瓢。

有时候是贝先生和赟小姐,有时候是贝家姆妈和赟小姐,有时候是贝先生赟小姐,和贝家姆妈,有时候是贝家姆妈贝先生和赟小姐。

反正,赟小姐总是在浪口峰尖上。

赟小姐厌倦极了。

某天是贝家姆妈的外甥结婚。贝家姆妈平时最注重娘家人,早早就新做了旗袍,新烫了头发,把首饰亮锃锃地从保险箱里拿出来,准备那天风风光光地去参加婚宴。

可赟小姐突然却来例假了,痛经,痛的直冒冷汗。

她请假说不去。

贝家姆妈已是绝了经的女人,隔岸观火的,再说她年轻时也不曾痛过这劳什子,觉得这是赟小姐在摆架子,不肯起驾,反正若不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前往贺喜,便是瞧不起她娘家人。

贝家姆妈想,平常过年过节,我早早地就催儿子买好最上等的礼物,早早送到你娘家,给足你面子,为什么?给人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现在好了,你架子这么大,瞧不起人么?你老爹不就是在一个小衙门里当了一个小贪官么?芝麻绿豆大的前程,难不成我们贝家还辱没你了?

贝先生也觉得对女人来说,大概痛经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按说呢,去不去都是无所谓的,但是他妈说了,她就一个外甥,就结一次婚,这个面子都不给吗?

给给给。他答应道。他也厌烦亲戚间的应酬贺吊,可人家以前不也应酬过他了吗,人情债还的快,不还不行呢。

他劝赟小姐吃点止痛药什么的就上阵去吧,反正就坐在那里吃点喝点,能有多委屈你?

赟小姐觉得这两位比自己单位的老板还“虎狼”,还不留情面,他们单位有小姑娘痛经痛的流眼泪哭的,有昏过去的,上头都让请假,说是天塌下来自有武大郎顶着,女人痛经也是病得休息不是。

唯独这两位,只顾自己的面子,逼她去喝喜酒,她脸色惨白,嘴唇也惨白,动一动身子底下就血流湍急,贝家姆妈她不指望,贝先生她也不指望,反正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女人痛经是怎么回事,就像女人也不会明白男人梦遗是什么感觉一样。

赟小姐觉得心里孤苦的很。

好不容易把这一餐喜宴打发掉,回到家,赟小姐就躲进洗手间,坐在抽水马桶上,足足坐了半小时。

现在,在这个家里,唯一可以让她能一个人呆一会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她知道贝家姆妈对她是不满意的,因为她在喜宴上毫无笑容,板着个脸。一副欠她多还她少,或者,非常降尊纡贵的表情。

她倒是很想问问她:请问您让人一口气抽上三碗血,您还能笑得出来吗?

贝先生对她也是不满意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毫无笑容,板着个脸,表情降尊纡贵。

对于他,她则连和他问话,对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在没有结婚前,贝先生是最一个最体贴最温存最会对她嘘寒问暖的朋友,每当她痛经,他必定会发短信,打电话,甚至快递红糖姜汤给她,叮嘱她好好保暖,不要累坏自己。没想到现如今,他变成了这样一副嘴脸。

赟小姐害怕过会出去,得去面对贝先生,毕竟贝家姆妈不和她睡一个屋,睡一张床,但贝先生是,她逃都逃不掉。

她又得去和他一声不吭一语不发地,渡过这漫漫长夜。

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的,好好的,就像没结婚前那样,好好的一个人躺上一天一夜,好好的恢复身体,恢复心志。

她谁也不想见。她一个字也不想说。她想一个人呆在一个空旷的大屋子里,躺着挺尸。挺到她愿意出来诈尸为止。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结婚呢?因为她实在无法忍受身边永远有一个人,这个人可以看到她最糟糕最不堪的一面,她躲都躲不过,逃也逃不了,只能眼睁睁地让他看个底儿掉。同时,他也让自己看了个底儿掉。

两个同时都已然“底儿掉”的人,在面对彼此的时候,还会有好声气吗?

结婚啊,就是让人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啊。

赟小姐提出了离婚。

赟小姐想,只有离婚了,她才能重新做一个新人,她才会不那么糟糕,不那么不堪,不那么”恶形恶状“——有时候连自己都讨厌的恶形恶状。

听说赟小姐要离婚,身边的人立刻又变回了青蛙,呱噪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你有下家了?准备离了和谁去过?

赟小姐回答,没下家。也不和谁过。

青蛙们一下子就炸了坑,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赟小姐这次丝毫不为所动。

但是,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普天下大概没什么法院,能批准一个孕妇离婚。我们不是文明社会么,不是保护妇女儿童么,赟小姐不能离。

真想离啊,生完孩子喂完奶再来吧。

这是那天,赟小姐发了个性,也是一个人执着的太久了,她偏要去撞撞,她去法院咨询说:我自己同意,自己承担一切责任,不怪任何人,我能离不能离?

人家看她穿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说话也不疯不癫的,不像乡下刚出来,也不像精神有问题,就回答了她一句:真想离,等过了哺乳期。

赟小姐只好打道回府。

在门口,赟小姐被一个中年女人拦下。那女人喊她,大嫂,大嫂你停一停。

赟小姐先不知道她喊谁,后来见那女人跑上来和她说话,见她穿着一身黑色蕾丝裙,把身上的肥肉箍的一节一节挤出来的,在风里颤巍巍地抖着。

赟小姐心想,这是一个女版镇关西啊,为啥喊我大嫂?

大嫂。那女人凑上一步,靠近她,神秘而知己地说:大嫂你也来离婚啊?你老公也出轨了啊?我告诉你,别便宜了他和外面那狐狸,我和你说,你不把他榨干了你就别放他出门!……当我们好欺负哪,结了婚不用负责的啊?大嫂我和你说,现在有的律师蛮好的,能告的那些死男人净身出户,我倒是要看了,他一分钱都没有,外面那狐狸能跟他?……大嫂你说是不是?……

因为靠的近,赟小姐闻到了她身上又香又臭的味道,香的大概是香水,臭的不知道是啥,反正令赟小姐窒息。

赟小姐悲哀地想,今天出门自己也没照过镜子,原来,如今她已经成了这女“镇关西”的同类,大嫂,知己。

悲凉不悲凉?

赟小姐生了一个漂亮的宝宝。

赟小姐就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感觉自己似乎身心轻松了一点。

因为早就搬回娘家住了,月子也在娘家做。

月子之后赟小姐想搬出去,哪怕是租房,反正没有千年住娘家的理儿。

妈妈说,你想搬出去,可以,你想继续离婚或者继续和小贝过,都可以,但是,你不适合带孩子你知道吗?你把孩子给我。

赟小姐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她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至少,她妈比她要称职的多,这件事,就能者居之吧。

贝家姆妈来看她。

贝家姆妈也没有说一定要带孩子回去,贝家姆妈说,小赟啊,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赟小姐想,其实贝家姆妈还真不是一个坏婆婆,相反,她还算好的,比她刻薄寡恩的婆婆,多的要死,人家不是一样忍了?

问题不在贝家姆妈,在她。

因为分开住了,距离不那么近了,赟小姐倒是想起贝家姆妈的好处来了。

如今登高一览众山小,不对是我不对, 不好是我不好。赟小姐在心里说道。毕竟她是长辈,敬老我都没做好不是。

她心里这么一想,眼里一柔和,贝家姆妈也感觉到了,就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叮嘱她好好休息,什么该吃什么不能吃。

赟小姐乖乖听着。心里的某些东西,却更像冰块一样的,坚硬了,凝固了。

赟小姐和贝先生在外面咖啡馆见了一次面。

两人经过这些变故,都是元气大伤的模样。

大家都觉得,事情到了现在,离婚不离婚,其实都一样的,反正他们也不住在一起,以后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有空,电话我,我们一起去办手续。

赟小姐这么说。

行啊。贝先生说,那再联络吧。

大家都像对着一个疏远多年的远房亲戚或者疏远多年的小学同学,客客气气而又淡淡漠漠的。

赟小姐一个人往回走。

入秋了,风很是有点凉意。

我是一匹镂空纱。处处都是缺点,处处都是破绽。赟小姐暗暗地在心里想,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嫁了我的好朋友,现在,我居然连最后一个真正的朋友都失去了。

故人好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

赟小姐从没读过这首诗,她只是闷头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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