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的一隅清欢
对于现在鳞次栉比的钢筋水泥楼房来说,人们很难在室外找到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房顶更是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大多都只是专属于作业人员而已。但在过去的农村,房顶可真算是块儿宝地,人人都不陌生。
虽说我现在已进入知命之年,但每次回老家我还是会爬上去看一看,一切都尽收眼底,都是那么熟悉而亲切。共有四排房子,每排有多户人家居住,房顶是一体的,各是各的区域。前后排也就三米宽,离得很近,可谓屋挨屋,房顶连房顶,很密集。但现在大都变得苍老了,处处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令人酸涩而伤感。
水泥铺的光滑的边沿和顶面也已变得粗糙,颜色由原来的灰色变成了灰褐色;正面的砖沿也由红色变成了褐色;下面有的邻居院子早已物是人非,几度易主;有的似乎没有人住了,显得很破败;我家院子里那棵刚搬来种下的柏树也长得比碗口还粗,树皮皴裂,但还是那么苍劲、刚毅……不变的依然是前方不远处铁路上时不时传来的阵阵轰鸣声和呼啸而来的一列列火车,不变的永远是那些古老故事里单纯而快乐的感受和美好而幸福的情怀。
想当年,房顶是我们小伙伴们心中神圣的地方,一说到讲故事、想问题、看小人书、讨论等,我们必定要爬房顶。总觉得那里离蓝天、白云最近,又很安静,听风望远,可以任思绪自由飞扬、无拘无束。我们在这里倾诉朴素而懵懂的理想,展望美妙而遥远的未来。忘不了大家连续听几个小时故事时的那种专注认真、天真无邪的神情;忘不了大家看小人书时的如饥似渴、爱不释手的样子;更忘不了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时的机警与睿智,纯真而可爱。
小草探头时,我们会来到这块儿制高点找寻春天的影子。山坡上星星点点的嫩绿足以让我们兴奋,更别说远处腾起的一缕缕绿烟了,我们会高兴地畅想半天,打打扑克、抓抓羊拐、跳跳皮筋、丢丢沙包,开心极了。
夏天来临,我们喜欢坐在房顶台阶荫凉下扫视来来往往的行人,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奇妙感觉。尤其是旁边有个露天的、石砌的、几米深的大水池,登高才能窥全貌,看着会游泳的大人们勇敢地站在高高的水池边沿上,一个接一个奋不顾身地“扑腾”一声跳下去,水花顿时四散开来,他们又很快游到石梯旁,再如落汤鸡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来,重新站好,接着再跳。那时年少,也都不会游泳,只是愿意看,觉得很好玩,一直看他们跳累了,不跳了为止。
夜晚,家里酷热难耐,邻近的几个小伙伴都随便拎个小枕头,集中到一家房顶上,席地而躺,玩耍纳凉。望着辽远的夜空和满天的星星,顿觉心胸无限开阔、自由,烦恼全无,特别畅快。皓月当空时,更是无限迷恋和向往,全力想象着广寒宫中独特的仙境和牛郎织女的那条宽阔的银河,等繁星、明月伴大家舒服地睡醒一觉后,再由大人们叫回家里休息,有时甚至被雨点打醒也舍不得回去。
金风送爽的收获时节,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晒秋,我们又都聚集在房顶,欣赏着各家院子里五颜六色的收成,看哪家的最多,堆得最漂亮。最惹眼的还是用旧凉席围起来盛放玉米的大圆柱,或者直接用一根根玉米堆成的圆锥形,下面圆上面尖,摆得整整齐齐,又粗又高,金黄一片,很是好看。另外,还有院墙外挂的一串串火红的辣椒、平地上或圆成方的黄豆块儿、窗外晾台上成堆的红通通的高梁和绿油油的大白菜等。
那时,房顶有时还用做打谷场,我们小孩子们也忙前忙后,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都在尽力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如铺谷穗、拿笤帚往一块儿扫、撑口袋等,和大人们一起享受着劳动和丰收的喜悦,眉宇间都是快乐的、幸福的。
冬天来临,尤其是雪后,房顶上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我们小伙伴们总是最先迫不及待地在大人们的严厉叮嘱声中拿上笤帚和簸箕冲上各家的房顶去扫雪,随后大人们才会跟来。我们一边扫雪一边团成雪球打雪仗,由于都离得很近,几乎每次打仗都会百发百中,大家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玩得不亦乐乎,刚扫干净的地面马上又被雪球扔得乱七八糟,再扫再扔,大人们呵斥也不管用,直到我们玩累了为止,最后在大家愉快的笑声和前仰后合中打扫战场,鸣金收兵。
房顶是儿时的一隅清欢,那里是梦想开始的地方,是娱乐场,是观景台,是纳凉处,又是劳动场所,充满无限童趣和欢声笑语。房顶的一切是我们这一代人特别的记忆,它惊艳了存留于我们心灵深处的那些遥远的旧时光。
难以磨灭的房顶记忆!因为在我的人生里,房顶的故事最真,最甜,最纯,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