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魔鬼-第二章 案发现场(1)
1.
李长青带着两个弟子重新来到东郊废弃工厂前，这栋已经存在半年的废弃工厂一直没有找到新主人，好似被丢掉的破旧娃娃，躺在垃圾车里，等待着回收。
这座工厂以前是做布娃娃的，工厂里随处可见一些碎布料，流水线上各种丝线随意绕着，有些绕在柱子上随风飘，有些卡在缝纫机脚踏板缝隙中，有些捆在线竹上。
市里引进现代化设备，这些传统手工艺很快就被淘汰了，这座工厂是其中一家。老板经营不下去，把厂子里的设备、布料、燃料都散发给工人，工厂也就宣布倒闭了。
这么偏的位置，又不是政府划的重点，接盘的人一直没找到，久而久之，这工厂就废弃了。
张何苗捡起一只还没缝眼睛的布娃娃，肆意地摆弄着。
“这么好的布料，这么好的手艺，说废弃就废弃了，真可惜，你看这娃娃多可爱啊。”
“女子格斗冠军也喜欢布娃娃吗？”
一旁的徐才谨淡淡说了一句。
“那当然，女孩子都喜欢布娃娃，晚上睡觉抱着，特别有安全感。”
“你应该属于抱斧头的那种。”
“干嘛老说我，昨晚第一次出警，大呼小叫很正常嘛，对吧，李队。”
张何苗冲着徐才谨翻了个白眼，昨晚他们出警，她和徐才谨一起先到了，结果徐才谨让她这个也不要碰那个也不要碰，气的她一脚把铁楼梯的铁栏杆踹断了。破坏现场环境，免不了又被徐才谨教训了一顿。
“我可听欧阳说了，你在学校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次出警激动可以理解，破坏现场环境就不对了。很多时候，第一现场附近的环境会提供很多线索，犯人除非用飞的，否则他一定会走过这片环境，他绝对会留下他的气息。我们刑警，就是一丝气息也不能放过。”
李长青一边走上生锈的楼梯一边教导身后的张何苗。
“是李队，我知道错了。”
2.
第二次来到案发现场，张何苗已经不会激动到大呼小叫了，仅管她的心脏还有点扑通扑通跳。
她依然记得昨晚到工厂时的情景。
徐才谨开着警车从北面来，她骑着摩托从南边来，两人同时到了工厂门口。
“什么人？”
徐才谨将车停在工厂门口，熟练地拉起警戒线，将张何苗拦在警戒线外面。
“我是A市刑侦队实习生张何苗，这是我的证明。”
张何苗恭恭敬敬地递出一个证件，面前这个180的刑警在她眼中又高又瘦，虽然戴着眼镜，但没有斯文像，锐利的双眼像老鹰那样，让她眼睛生疼，不敢与之直视。
徐才谨拿起证件仔细看了两秒，确认人证一致，这才将张何苗放进来。
“进去之后不要大喊大叫，不要弄现场的东西，一切听命令行事，没有我的命令禁止擅自行动。工厂内可能存在可疑人员和危险物品，注意安全。”
徐才谨一丝不苟地说道，严肃的让张何苗肃然起敬，这才是刑警该有的范儿！
“是！”
张何苗非常激动地从腰间拔出一根双节棍，眼神凶狠地左右盯着。
徐才谨一怔，没有阻止她。
进入工厂，一片漆黑，这里连月光也很难照进来。
徐才谨扶了扶眼睛走在前面，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和这个工厂的资料，对工厂原内部结构牢记在心，带着张何苗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到了楼梯处。
案发现场所在的房子在北边第二间，此刻仍亮着灯。
张何苗半蹲着身子，双节棍握在手中，一边往楼梯上爬，一边往楼梯下观察防备。徐才谨已经上到楼梯，张何苗还在一半的位置。
“喂，你还要蹲多久？”
“啊？你怎么走的那么快，当心有危险啊。”张何苗连跑上去，皮鞋踩在铁楼梯的声音在整间工厂回荡。
“你的脚步足以让所有人退避三舍，进现场不需要过于紧张。”
徐才谨领着张何苗往房子去，张何苗心中虽然有小小的抱怨，念在案情紧急的情况，也就没有和徐才谨计较。
房门敞开大半，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送入鼻孔，张何苗便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房子朝西开，东面有一面两扇滑动窗户紧紧闭着。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具漂亮的尸体，水湾湾脑袋朝东靠在床边，双脚弯向门口。她上身穿了一件印着HelloKitty的白色T恤，下身是一件黑色纱短裙，腿上套了一条白色丝袜。在白炽灯下，修长的腿显得愈加的白，黑色短裙下隐隐露出一点白色。
左右两手手掌朝上平放在左右两侧，秀长的黑色头发散在两肩，脖子上挂着一条嵌有红色钻石的项链，红色钻石异常闪耀。
脸颊粉红，配上白皙的皮肤，张何苗不得不说，水湾湾简直就是一个天使般的美女，比所有的洋娃娃都好看。可惜的是，她不是在沉睡，她已经离开了人世。
“愣着干什么？照相机不是挂在脖子上，拍照。”
“哦哦。”
张何苗突然醒悟，拿起相机对着房门拍了几张，对房间里拍了几张，然后转身拍了几张附近房子和工厂内部的照片，仅管黑暗让曝光不足。
白色平底鞋一正一反堆在门边，靠窗的床上放着水湾湾的白色皮包。西北角有一排门朝南的衣柜，衣柜旁是梳妆台，台子上放着少量的化妆品，水湾湾不太爱化妆，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锃亮。梳妆台再往南是一个小小的三层鞋架，大概能放六双成人鞋，最下面一层放了两双凉拖，一双男士一双女士，第二层放了一双HelloKitty棉拖鞋。
再往南就是门。
门往东是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放着水湾湾和白猛的照片——黑夜里，他们站在一座桥上，身前是一辆二手摩托，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水，水面有两只发亮的天鹅。
床头柜再往里就是床。
“别愣着，拍完整体再拍局部，你的老师没教过你？”
徐才谨目光平静，语气平稳，但听在张何苗耳中就是讽刺了。
“当然教过！是你进门时说让我没有命令不要擅自行动的！现在又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说着说着，张何苗突然有点委屈，第一次出警就被质疑。
徐才谨推了推镜框，“既然教过就把房里物品都拍一遍。”
说完，他又兀自探查受害人的状况了，手中的小相机对着受害人拍来拍去。
哼，自己带相机了还支使我，做官了不起啊！做官？我好像还没问他是谁。
张何苗抬起相机，对着拍照的徐才谨对焦，咔嚓，拍下一张。
“还没问你，你是谁啊？”
张何苗一边拍着现场，一边问正在进行痕迹检查的徐才谨。
“A市痕检员徐才谨。”
徐才谨？他就是徐才谨？
张何苗早就听警局里的前辈说起过这个叫徐才谨的痕检员，为人细致严谨，有一颗精密的头脑，413惨案就是因为他的细心才能迅速破案。原来他就是徐才谨！果然细致严谨，还有点面瘫。
“集中精神，相机模糊了。”
“看好了再拍，不要一直按快门连拍。”
“对准了，精细点。”
“脚，小心点。”
接下来长达两分钟的时间里，张何苗受到了二十二年来最唠叨的攻击，比老师上课时还要唠叨，几乎无论她做什么，徐才谨总能找出错误。
我可是A市警察大学第一名进到刑侦队的！我这些都是课上练过很多遍得到老师赞扬的！怎么到你嘴里就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了？
张何苗特别想一脚踩在徐才谨的脸上，然后再给他一个背摔。
“不要愣着，在案发现场要保证高度集中，你先出去吧。”
终于，张何苗被徐才谨赶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张何苗抱着胸看着忙来忙去的徐才谨，气不打一处来，反身一脚，‘啪’，把生锈的楼梯栏杆踢断了。咣咣咣，断掉的一截栏杆几经波折终于掉到了五米高的地面。
张何苗嘴角嘶了一声，知道自己闯祸了，慢慢扭过头看向门内，正遇上徐才谨那有些严肃实则平淡的眼神，刚想道歉，徐才谨的声音就穿了过来。
“案发现场每一部分都可能留下犯人的气息，栏杆虽然在门外，若是上面留了犯人的掌印指纹，现场就被破坏了。你的老师没教过你在现场要保持安静，保证现场保存完好吗？”
说完，徐才谨又扭头仔细探查房间内的痕迹。
张何苗想道歉的念头顿时消散，只剩下委屈、不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