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月光

村长女儿出嫁，大麦村前所未有地热闹，老张一不留神就喝多了，凌晨两点回到家，倒头就睡，把夜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近来大麦村在搞乡村旅游建设，村外的河上要搭一座观光吊桥，五十岁的老张也给自己揽到了一份夜间守工地的活计。

老张的老伴云芳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玩一会就直接上工地吗？”见老张不吭声，她蹬了他一脚，还是没动静。

云芳坐起来一看，只见老张四仰八叉横躺在床上，从窗帘缝钻进屋的一缕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他大张着嘴，下巴上的一溜口水像露珠一样亮闪闪。

她又探过身子凑近了看，只闻见一股酒气，她叹了口气：“又喝死过去了”，顿了几秒，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自言自语道：“明天吊桥就挂索了，要是铁索被人拿走…”

想到这，她赶紧拉过被子一角给老张盖上，然后披上衣服，拎着老张那把强光手电筒就匆匆出门了。

那天晚上月亮又大又圆，门前的竹林、周围的瓦屋顶、远处的河湾，都像抹了一层银粉一样。

周围的一切清晰可见，她甚至能看到山头上学校操场中央的旗杆和微微飘动的五星红旗。

似乎因着月光的安抚，夜里的山村更安静了，只有草丛里的青蛙、蛐蛐半睡半醒地叫几下，还有村长家隐约传出的笑声和叫牌声。

云芳没有开手电，明月当空，无处不在的月光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她轻手轻脚朝着河边走去。

来到河边工地上，她才赶忙打开手电筒，把工地上用塑料纸盖得严严实实的机器、绕成卷的铁索统统检查了一遍。

确认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关掉了手电筒，生怕那人造强光搅乱了这如水月色。

她仰起头朝远处望，只见弯弯曲曲的大河，像一条白色缎带向远处的田野伸展而去，仿佛河流的那头与天上的银河相连。

这条风光迷人的河流，终于要被更多人看见了，云芳感到自豪，就像一位母亲为自己即将出阁的美丽女儿感到自豪。

然而，河沿上一个被水草拦住的矿泉水瓶，又让她皱起了眉头，城里来的游客会不会爱惜这片原生态的土地呢？

想到这，她随手拣起了一根木棍，朝着河上反着光的塑料瓶走去。

刚把塑料瓶拨到岸边，她就听到村口方向传来的口哨声，一定是村长家的客人回家了，她继续沿着河岸走，翻找草丛里其余的垃圾。

然而，过了几分钟，身后的玉米地里突然也传来一阵嘈杂，那是一个重物砸倒了一片玉米桩子的声音。

地里有人！云芳丢掉手里的棍子，弯下腰麻利地捡起几个芒果大小的鹅卵石，迅速跑到那一堆建筑器材后面蹲下。

她竖着耳朵听，玉米地里的声音又消失了，她屏住呼吸，摸了摸口袋，糟糕，着急出门，手机忘带了！

她一动不动耐心等着，过了几分钟，玉米地果然又了有动静，那人正朝着器材堆方向走来！

她额头、手心里的汗珠子不停地往外冒，心里默念：“一介妇孺，要智取，不能硬碰硬。”这是她从古装剧里学到的。

那人走到器材堆面前便停下了脚步，此时，他只要绕到后面，就会和云芳撞个正着。

就在这时，那个人突然说话了：“也不在这！我家小芳大晚上跑哪去了！”

原来是老张！

云芳听到老张的声音，立马从器材堆后面冲出来，破声骂道：“你这个砍头的，怎么跑出来了！”

老张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往后一个踉跄，看着妻子气冲冲的样子还有手里的鹅卵石，他颤颤巍巍地答道：“上…上班…”

那天晚上，老张斜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枕着云芳一直睡到了天亮，而云芳却一宿没合眼，她目送着月亮下山，又等到了太阳上山。

直到有搭桥的工人来，她才摇醒了老张，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