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写文艺大观园故事

戏说|庄惠之交

2020-03-15  本文已影响0人  陈迹

本故事纯属虚构

一:好主意

公元前322年,张仪逐惠施于魏。

年已半百的惠子回到久别的故乡——宋国,仍然闷闷不乐。

小童问驾车的老仆:“爷爷,爷爷,你不是说大人离开家三十年了,怎么回到家还不开心呢?”

老仆骂道:“你个小子,懂些什么,竟然过问大人的事来?”

小童反驳道:“不是爷爷说遇事要问个为什么,怎的又来怪我?”却被老仆抓住捶了一顿。

只是老仆心中也怪闷的。还好没两天,城里的公子大人们都知道惠子回乡了,大家都争着来邀请这位名家的辩者、曾经的魏相到自家作客。

笑容又重新回到了惠子的脸上,今日楼船盛筵,明儿小舟浅斟。他频频在雅集中露面,也常常辩的别人哑口无言。惠子自鸣得意,越发的喜欢到处溜达。家里的仆人也越发开心。

可没几个月,那惹人烦的小童又天天追着问他爷爷:“爷爷,爷爷,大人到底又为什么不开心呢?”

最后,老仆只好放下手中的麻布,问他:“那你又到底从何知,大人不开心的呢?”

小童眼一转,说:“我就是知道。难道大人和公子们辩论输了?”

“哈哈,”老仆笑了:“大人怎会输,会输就不是大人了。就是因为不输才不开心呢。”老仆摇摇头,对小童摆摆手,走了。

留下的小童站在那发呆。“咦,我知道怎么办了。”小童高兴的跳起来,他冲到书房,对惠子说:“大人,我在河边观人卖鱼,看到一个钓鱼的人,周围的人说他很厉害呢。”

“哦,他是谁呢?”惠子斜倚着,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不知道,大人。但是人们说楚王请他去做官,他都不去。”

惠子从榻上坐起来说:“哈,原来是‘曳尾于涂中’的庄周。”他拍拍手,笑着说:“我倒要去见见他,好主意,好主意。

他高声呼叫随从,定下明日出行的时程,又唤来婢女,翻找新的衣裳配饰,忙得不亦乐乎。

小童目瞪可呆,引得惠子哈哈大笑。老仆走来一看,忙把小童牵走了。

小童忙又缠着爷爷,要他讲讲大人是如何说“火不热、目不见、小马驹没有娘、鸡有三只脚、鸟飞影不动、犬又可叫羊的”。

二:相知

第二天一早,惠子一群人就冲冲来到城外的河边。天,竟一个人都没有。惠子气呼呼坐下来,让随从回去将童子带来。

童子睡眼迷蒙地望着惠子。惠子大声呵道:“你这恶童,昨日怎么不讲清楚,你在哪里见的庄公。”

童子吓的一跳,忙说道:“大人呀,你咋日可没问我。”惠子气得要上前踢他一脚。

“看你平时伶俐,竟是个蠢蛋。”小童脸白了,急急地避过,喊道:“大人,还早呢。打鱼的下午才来这儿卖鱼。我见的那个人离这儿远着呢。我那天吃过早食,坐小舟和他们一起去玩,再往北三十里的大河才见到的。”

原来有一对打渔的父子,常送鱼到惠子的府上。胆大的小童和他们相熟后,就溜出来跟他们去捕鱼。那父子也乐意带着童子,彼此听了许多的闲话。

惠子一想,今日还不定遇到庄子,于是放缓了心情,慢慢地吃完早食,才动身往北而去。

一路上清风徐徐,白云悠悠,树木交错,流水上泛舟。惠子闻着兰草的幽香,正想感叹几句,可看看赶车的老仆,强健的随从,只得留一声叹息。

转头又见端坐一旁的小童,可怜兮兮。不禁想到:“人生路的尽头,我却没有一个能交谈的人。是世道的错,还是我的错?”

“昨天我竟说见庄子是个好主意,真是不该呀。”惠子摇摇头,想道:“也许我应该和庄子好好聊聊,了解一下他关于‘道’的见解。我不该还想着那些国家之事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一片竹林处。绕过竹林是一片大河。风吹竹摇,煞是好听。惠子就停下车,走到河边石桥上远望。

“白鲦鱼游的从容自在,真是快活呀。”一个声音从惠子旁边传來。

“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鱼快乐呢?”惠子下意识的接着话说道。

“你又不是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正想自己怎么又和人抬起杠来,旁边的人答道。

惠子一下子兴奋起來,他看看那说话的人,一个年龄和他相当的老头,穿戴简单,却自带一份超然和逍遥。

他急切的望着对方,说着:“我不是你,本来不知你的快乐,但你也不是鱼,你也不知鱼的快活,不是这样的道理吗?”

对方却亳不迟疑地说:“请把话题回到开头吧。你问我你怎知鱼的快乐时,就是以我知道鱼的快乐为前题来问我的,我就是在濠河桥上游玩时知道鱼的快乐的。”

两人相视,大笑起來。互通姓名,原来这老者就是庄子。

庄子说:“原来你就是惠施。昭文之鼓琴,师旷之枝策,你惠施之据梧也可盛也。”他一时连连点头,就像对着游鱼一样面带欣赏。忽又双目凝虑,陷入沉思。

三:相交

惠子和庄子就这样认识了,两人开始交往起来。对惠子来说,庄子能让他远离喧嚣,忘却一些烦恼,又能激起他辩论的欲望。所认他常常去找庄子。

而对庄子来说,惠子学识渊博、巧言善辩,与其交谈能让他受到不少的启发,又能更多了解其他学派的学识,从而完善了自身的知识体系。所以他也乐意和惠子争辩。

某天,惠子垂头丧气地来到庄子的居处。庄子见了就说:“举世非之不加沮也。”

惠子一听,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不是的。是魏王曾送我大葫芦种子,我将它种起来,结果结出的果实有五石容积那么大。用这个大葫芦去盛水浆,它又薄了些。把它剖开做瓢吧,又没地方放得下。我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就砸烂了它。”

庄子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惠子又在想魏国的事了。

他故意顺着他说下去:“有的人用药方能得封赏,有的人不过靠它在水中漂洗丝絮。如今你有五石容积的大葫芦,怎么不考虑用它来制成腰舟,用它浮游于江湖之上,却在这儿担忧葫芦太大无处可容?”

他微微一笑,说:“看来你的心还如茅塞不通啊!还不能了解天与地,人与道合二为一的妙处呀,让我好好和你讲一讲。”

惠子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虽充满疑虑,却又觉得心情放松不少,也就迷迷糊糊的回去了。

可没两天他又跑过来,对庄子说:“你说的话,都大而无用呀!”

庄子很坏,知道惠子的烦恼,却故意说:“懂得没有用,才能够谈论有用呢。大地广大吧,人的脚能踩的只有一小块罢了。既然如此,那么只留下脚踩踏的一小块其余全都挖掉,一直挖到黄泉,大地对人来说还有用吗?”惠子说:“当然没有用处。”庄子说:“如此说来,没有用处的用处也就很明白了。”

惠子一听,气坏了,叫道:“好个庄公,戏弄我。其实你说的话,就像长在路边的樗树,弯弯扭扭的,木匠连看也不看。人们还不停鄙弃它呢。”

于是两个人你来我往争执起来,谁也不服谁。哎,两个人都按自己的想法,一个想着自由自在的归隐江湖,一个想的是我到底有用没用。最终,只能是不欢而散。

不过,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又和好如初。当然,都是惠子来见庄子。

因而惠子埋怨道:“你这个人真无情呢。”

庄子却郑重地说:“人本来该无情。”

惠子不同意,说:“一个人假若没有情,为什么还能称作人呢?”

庄子说:“道赋予人容貌,天赋予人形体,怎么能不称作人呢?”

于是两个人又以“人情”为题,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争辩起來。最终结果当然还是僵持不下,不了了之。

终于,庄子明白了人们总是在自己的知识上认识世界,从來不会想着改变。大家各家各话,从來只认为“善射者皆为后羿也”,永远只会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所以他很久不再和惠子辩论了。不过惠子还是常常的来。他们有时会谈谈孔子,又时又谈谈墨子,虽然有时说的不是同一意思,彼此间反而更和谐了。

四:分离

岁月须臾,光阴流转。某天惠子听来宋的魏商讲,魏王病得很重了。

魏惠王毕竟八十多岁了,惠子一时想到当年的君臣相得,一时又想到被逐出魏、逃向楚时的惶恐,心中忧愤不已。

就在这时,仆人来报,说庄子的老婆死了。惠子真正受到惊吓,急忙驾车去吊唁,想安慰庄子一番。

等他见到庄子,却发现庄子像簸箕一样分着双腿坐在地上,一边还敲打着瓦缶唱着歌。

惠子实在不能理解,他说:“你的妻子,和你生活了一辈子,为你生儿育女直至衰老而死,人死了不伤心哭泣也就算了,却又敲着瓦缶唱起歌来,也太过分了吧!”

庄子回答道:“不是的呀,妻子死时,我也很悲痛的。不过我想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就和四季运行一样呀……”

惠子却很伤心,他说:“我不想听你这不通人情的话了。”他扔下礼金就走了。

徒留庄子喃喃自语:“不以生喜,不以死悲。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

安于天命的庄子勘破了生死,归隐于南华山。

惠子却在魏惠王死后,又重回魏国为相,为魏襄王劳心劳力,奔波于各大国之间,没几年就死了。

等庄子修炼成功,破关而出后,才知道惠子死的消息。当他经过惠子的墓前,回想起那几年相处的时光,不禁叹道:“没了惠子,我也没有谈的上话的人了。”

不过,这也就是轻轻一叹,庄子不在意的又走了。也忘记在深山里写的那篇《杂篇·天下》:

由天地之道观惠施之能,其犹一蚉一虻之劳者也,其于物也何庸!夫充一尚可,曰愈贵,道几矣!惠施不能以此自宁,散于万物而不厌,卒以善辩为名。惜乎!惠施之才,骀荡而不得,逐万物而不反,是穷响以声,形与影竞走也。悲夫!

后记:本文纯属虚构,引用的《庄子》释意只为本文服务。仅仅讲述了一位理科生和一位文科生的友情。虽有隔阂,但因渊博的学识,超越了思想的界线;又因彼此的欣赏和需要尊重也相扶走了一段人生路。既便最终殊死也不能同归,但能让人叹息、又或是有人叹息两句也算是不错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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