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夜刚来时我们便出去，楼只有一层，走廊很深，走了一会，站到外面，迎门墙太宽，看不到对面的山。于是我们默契地走，绕过迎门墙，来到马路对面。从这个方向看，我们是在寺院的一角，砖瓦暗红，在被夜晚持续地上色。我向你借一支烟，你没有犹豫，细支，递到我手里。你不问为什么要吸。我多次想象如此的场景，马路就在寺院门口，这会儿没车，无风，吐出的烟雾能自然升腾。我们谈话，从彼此陌生的生活开始，那些完全无关紧要的生活开始。你说了些琐碎，我也跟了些琐碎。无聊感。疲倦。腻。你问我，什么时候再开始写一篇小说。我一直未能告诉你，最新的构思里已经有了你的部分，但只有一个你的人物，另外的一切，我还未能涉及，思想的爪伸不出去，想问，但又觉得那不属于我，虚构才属于我，你的实体已经真真切切存在，我还在抓着你的手，看你呼出的热气，体会我们之间流动的冷。我说，我不知道。我深陷如此美丽的泥沼，无法抽身。明天，从此处开始上山，步行数个夜晚，把帐篷搭在山巅，云和星浅浅游移，我们没日没夜地数它们，记下每一个星的位置和云的形状，画下彼此，不假思索地继续下去。从那儿再回来，路上，我给你讲一个梦，有陨石从天上坠落，击穿我们的帐篷，星链如翻绳般自主变换。我们已经永远留下。我让你回头看，又是一个夜色，你看我们留下的帐篷里钻出两个人，紧贴，倚偎取暖。你说，还真有人用了我们的帐篷。我说，是啊。我们继续下山，在拐出山脊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里是投入他人的美好的祝愿，他们永恒的爱情，永永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