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串场河畔35/二

太阳照在串场河畔35/二

              岁月留痕 35

      知青中女的只有刘敏一人。根据老孙提意，刘敏的房间卧室兼书房。另外还建议将刘敏的房间另隔一约三平方，另作他用。至于到底作何用，老孙未明说，刘敏也不便多问。但刘敏现在尊重崇拜老孙就象崇拜自已尊敬的老师一样，相信老孙，不存半点疑虑，只是愉快地照办就是。

      困惑、担忧、甚至是恐惧多年的棘手之事，终于似一块石头在老孙心中落了地。

      两年前，一场无情的政治风暴，席卷全国，上海首当其冲。姚文元的巜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和《三家村》先后出炉，说是吹响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战斗号角。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封建社会的所有一切均被踏上一只脚。老孙从教的所在大学，是上海有名，全国排名靠前，世界有一定知名度的文科大学。老孙所带的硕士研究生班，研究的课题，大概念上说，是研究探索我国文字和文学发展史。侧重于唐宋文学的研究。多少年来，老孙呕心沥血，足迹踏遍全国各地，深入许多知名的图书馆、博物馆等，还曾经三下甘肃敦煌莫高窟，为了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得以传承，发扬光大。老孙吃尽了千辛万苦，获取了很多宝贵的史籍资料。他将这些视为自已的生命。

      未曾料到，一场无情的风暴，荡涤着一切封资修的污泥浊水。造反派高举革命无罪的大旗，以阶级斗争为纲，旧事重提，老调重弹，一顶漏网右派和臭老九的双重罪名，扣在了老孙的头上。无情的游街，批斗，戴高帽等，不仅触及了老孙的灵魂，也同时伤及了他的肌肤。一位鲠直不谀，知识渊博的学者，自身的尊严不但不保，剥夺了其研究教学的权利。江湖凶险，政治无情。眼看若大的一座美丽悠久，文人荟萃的校园，再也没有他孙前明的容身之所。在他再三请求，不，是苦苦哀求之下，被遣返原籍。

      老孙从教几十载，薪水不高，花费买书不少，因此无什积蓄。加之组建小家庭之后，生有二女，其妻是纱厂普通女工。遣返原藉，最放不下的，是与自已患难与共，风雨同舟几十载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女儿。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皆是心中的痛，和对妻子，家庭的愧。这些年，老孙为了攻关克难，整天不是埋头钻进书堆，就是与全系同学一起研究学术问题。虽各抒己见，百花齐放，有时甚至争论不休，各不相让。却从中得到无限的乐趣与快感。

      老孙总是循循善诱，以理服人，以史为镜。旁征博引。老孙的教学，有口皆碑，深受历届学生欢迎。

      老孙常年付出的心血，智慧，精力，老孙自已知道，老孙更深知，没有贤内助的鼎力相助，撑起这个属于他们共同的家，就没有他的今天，他的一切。

      回原籍接受改造，离开妻子，可爱的女儿，内心的痛，只有身临其中的人才有深刻的体会，切肤之痛。

    老孙重情重义，曾经自我规划设计，待到退休时，一定独自挑起家的担子，让妻过上闲适，宽松的生活。陪她公园散步，陪他商场买衣，陪她菜场买菜。总之，一切的一切，以她幸福快乐为中心，老孙甘为孺子牛。

      回到冷酷残忍的现实，却是夫妻儿女的骨肉分离。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妻默默无言，噙着泪水，为他收拾行装。一边收拾整理，一边告诉他，牙刷牙膏放那里，剃须刀架刀片放那里，内衣内裤在那里。一切嘱咐停当，柔声轻语地说，时间不早了，老孙你早点休息，你的那些宝贝，明天再整理吧。话语流淌着无限的柔情与惆怅伤感。自古多情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老孙一阵酸楚，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老孙知道，今朝一别，虽非生离死别，从今以后，两地相思。牛织分离，长江阻隔。

      当前非常时期，是非混淆，黑白颠倒。老孙主动要求流放江北故土，是经过深思熟虑，再三权衡的。说到底，是为了那两只箱子里的藏书。他认为，故乡的父老乡亲，淳朴善良，富于同情心，分得清恩怨情仇。关键时刻，他们不会出卖故土走出去的游子故人。藏书的安全之地，他认定只有在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