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二）

老爷子花甲之年时，有过一次脑中风，文婆婆总说老爷子会走在她前面，吃饭时常听她唠叨，“我要走在你之前就好了，眼一闭，啥事不管。怕就怕你走在我前面”。

两老感情特好，是那种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的楷模。大儿子大媳妇们说，老两口历来是妇唱夫随，相敬如宾。文婆婆有个性，但老爷子却没脾气，年幼时，因为是独子，家里人让他读了很多诗书，后来又教了一辈子书，自己写得一手好字，还能吟诗作对。大过年时，跟左邻右舍写对联，常常误了年饭的时间，文婆婆不高兴了，老爷子却知乎者也，喜不自禁。

大年初一出门一看，全村都是老爷子写的对联，字写的潇潇洒洒，全村人都称老爷子为“先生，老爷子”。

为村里人写春联成了老爷子家过年时的一道风景。老爷子有五个儿子，老大老二在家务农，老三有点小聪明，做点小买卖，可年纪轻轻的患了脑梗，36岁那年早早离开了人间，走的那天，眼泪刷刷流，拉着一对幼小的儿女久久不愿闭上眼。

老三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遇到孙子孙女上学，老爷子也得帮忖一些。老四在城里工作，部队转业后分到省里，一家人在省城，除了逢年过节，平时也少有回家。老五在镇上中学教书，前两年当上了学校副校长。按理说老爷子日子很好过了，儿孙满堂，子孝媳贤。可时间久了，矛盾还是有了。

这得从文婆婆去世开始，原以为爹爹会走到婆婆前边，没想道文婆婆却先老爷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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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一天，文婆婆说胃又开始疼了，平时吃点胃药，喝点热水，便能止疼，大不了顶一顶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却不对劲了，越来越疼痛，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来，老爷子从没见过这个阵势，忙叫来老五，送到县城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显示胃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文婆婆判了死刑，老爷子傻了，一天到晚守着她，寸步不离，可老天爷那管你舍不舍得，恩不恩爱，三个月后，文婆婆撒手人寰，离他而去，老爷子哭的死去活来，听说，他们两人是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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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婆婆娘家在县城里，是一大家族，也有个侄子在省城当官，因为工作忙，平时也很少来看这位农村的姑妈。碰到有人从省城回，会给姑妈捎上一点好吃的点心。听说解放前，文婆婆娘家成分不好，也有点钱，与万家也有些来往，两家指腹为婚，没有见面他们就被父母定了娃娃亲，文婆婆顶着一块红手帕，从娘家抬到了婆家，老爷子揭开帕子，灯光下看到了一张俊俏的脸，从此喜不胜喜，晕晕糊糊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洞房之夜。后来接二连三有了老大，老二…一直到老五，文婆婆说她一共生了十胎，存活6个，五男一女。

五男一女像一盘磨子，压在两个人身上。

没见过文婆婆年轻的时候，也没经历过那种贫穷磨难、揭不开锅的时刻。这么多张嘴要吃，家里就这么点工分，（那个年代农村人干活都是挣工分）加之那个时候国家处于贫穷阶段，家里的烂包光景，可想而之。

老四说，他每放学回家，锅里能给他留一碗白米饭，他就感觉天上掉馅饼了，多数时候，他吃的都是菜叶子饭或半拉子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