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封信(活下去的勇气)

2019-04-21  本文已影响0人  居无所处

亲爱的朋友,

  祝好!今天是周六,我刚刚睡完午觉,没有睡好,但又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这样睡下去,起床后决定给你写信。

  周五把日本文学的paper交了之后,看有关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爆炸的纪录片,名为《白光/黑雨:广岛长崎之毁灭》。尽管上了一学期相关的历史课,但是因为教授的刻意,我们并没有过多地接触影像,最多就是照片与画。一直在阅读的文字,带来一种距离感,这种距离感既保护了我们,却又dehumanize了被爆者。

  电影里,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讲述自己和姐姐的故事,她说世上有两种勇气,死的勇气和活下去的勇气。我的姐姐选择了死的勇气,而我选择了活下去的勇气。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可是我分明半年前读过她的回忆,就连措辞都一模一样,但是我却没有被其打动。一位爷爷脱下自己的衣服,皮肤凹进肋骨,他说他都不敢太大声地咳嗽,因为骨头太脆,一咳嗽就会碎。他说我当时真想死啊,整个医院里都是请求他人杀死自己的声音,他说我们虽然幸存下来,但再也没有办法以人的模样活着了。医生说,虽然原子弹爆炸的那一天过去了,但是对于所有的幸存者,他们无时无刻都不得不面对着原子弹。

  刚好电影史讲到纪录片,看了一小段关于大屠杀的片段。整部电影时长九个小时,名为《浩劫Shoah》。教授在课上说,导演很不喜欢《辛德勒的名单》,因为他觉得无法用影像recreate过去,他所能做的,就是拍摄对话,拍摄人们的回忆。他对于影像的害怕,与历史教授的担忧不谋而合。影像的力量是把双刃剑,它是如此地贴近现实,却又如此地不同于现实。它让人们忘记影像与现实的距离,因为看上去分毫不差。

  真是神奇啊,文字带来的距离,和影像消除的距离共存。我们究竟该如何了解历史呢?我们究竟是否能够了解历史呢?正如原子弹爆炸这件事,我们是否真的能够理解原子弹爆炸对于当年居住于广岛和长崎的人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他们的经历如何能够用言语表达呢?他们的痛苦,当时的,后来的,甚至几十年之长的痛苦,我们真的可以感同身受吗?

  我很怀疑这一点,甚至怀疑声称自己能够感同身受的人虚伪至极。那么我又是何人呢?我被世间的悲剧所吸引,被无法言说的痛苦所吸引。而Kevin说,you don't have to apologize for that. 

  昨日突然读至巴金的一句话,觉得写得真好。

我的生活是悲苦的黑暗的,然而朋友们把多量的同情,多量的爱,多量的眼泪都分给了我。

  分析起来,“多量”一词用了三遍,形成排比。若是将“多量”换做其他的词,例如多余,显得自卑,例如大量,显得乏味。进而查了查,发现“多量”更常用于日语而非中文表达。而“多量”形容的同情,爱和眼泪,三者的顺序也暗含玄机。为什么眼泪要排在同情和爱之后呢?这个眼泪又是为何而流?我想,它既不是同情之泪,也不是爱的眼泪,这个眼泪,是言语无法形容之时,是超出“同情”和“爱”之后,潸然泪下。

  而我想,这个多量的眼泪,大约是朋友分给我的,活下去的勇气。

  祝一切都好!

  四月二十日 二零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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