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生命的礼遇

几次翻开过莫言的《蛙》,总是看得断断续续。这一次终于静下心来看完。故事以妇科医生——“我”的姑姑为主要人物,叙写了她在高密东北乡为成千上万个孩子的接生行径。她从事妇产科五十多年,是高密人民心中的圣母,一双巧手缔结着生命的美妙。而她也见证了中国计划生育的艰难,尤其是农村生育,在这过程中她有着对党和国家近乎疯狂的忠诚,也对从她手里流失的生命的歉悔。
看完书后,我最直观的感受是姑姑是一个悲凉的女人。她的父亲是八路军地下医院的医生,后牺牲。受父亲行医的影响,她成了一位妇科医生,而且技术精湛。在计划生育实施之前,她是高密东北乡的传奇,性情直爽、幽默,把封建愚昧的老接生婆骂得无地自容。工作苛刻、尽职,东北乡十八个村庄的每条街道都留下了她的自行车辙。妇女们生孩子,只要有姑姑在,就不会担心有什么意外。那时的姑姑人人敬仰。
而在国家倡导计划生育后,姑姑成为了政策的间接执行者。有过许多令人不满的行为,强力执行结扎政策,威逼偷偷怀孕的孕妇做流产手术,特别是“我”的妻子王仁美因为流产意外死亡;耿美莲为保住腹中孩子企图跳河逃走,最后血流成河;胖矮人王胆身怀六甲,为逃脱姑姑的魔爪,乘坐木屐逃亡,被姑姑的机船追赶上,难产而死……作为一名妇科医生,对通过自己手术而降临的新生命,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喜悦与成就。可是在特殊的国情下,不得不控制人口增长,中国的计划生育之路走得异常艰难。至今仍然记得,小时候,邻居阿姨生了三胎女儿,家里仍想要一个男孩,为逃避计划生育,东躲西藏。那时的农村普遍存在这样的事情,落后的思想根深蒂固。
姑姑晚年对于从自己引流的两千多个生命,心存歉意,甚至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罪人。她想象着那些孩子的模样,让自己的丈夫——民间艺术家郝大手泥捏出他们的样子,一个个放在指定的地方,时常看望。而她一生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她曾说女人只有从产道生过孩子,才知道什么是女人,才知道怎样当母亲。显然她对于当母亲一直心有憧憬。她接生过上万个孩子,接生过的孩子又生了孩子,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她终究在漫长又短暂的时光中老去。
姑姑的人物形象很鲜活,她是烈士后代,对于共产党有着不可动摇的忠贞。在“文革”时期,惨遭诬蔑,被斗得头破血流,仍坚持原则,不认罪。她十七岁从事妇科,一直到老,都守卫在高密,一生奉献了乡村的医卫事业。在青春尚好时,有过短暂的爱情甜蜜,可惜没能步入婚姻,人生过半后选择了一位民间泥塑艺人,相伴余生……
《蛙》这部作品,是中国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代表作。它浓缩了中国农村的许多生活画面,不仅是它侧重的计划生育,还有“文革”,农村经济发展,乡土人情等等,它直面现实又雅俗共赏。对于它的取名“蛙”,我在姑姑的话中,有了一点点小小的自我理解。她说:蝌蚪与人类的生命之间存在着一种神秘的联系。蝌蚪成为蛙是一个艰难的历程,而人的生命也是一样,都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