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终结（五）迟来的舞伴
十 迟来的舞伴
第二天在学校我一直心神不宁，小熊还是没能来上学，小鹦鹉来上课了。昨天的数学测验结果发下来了，我果然错了好几道题，全班只有小鹰和小燕得了满分，奇怪的是小天鹅居然没有得满分，上数学课时我认真听讲，终于搞定了那几道错题。下课后我想找小鹦鹉聊会儿天，却发现她默默地趴在窗台上，我走过去，“怎么了？”“没什么。”她抬起头，满脸泪水，我赶紧拿出纸巾递给她，“到底怎么了？”“熊猫，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好的，我发誓。”“你过来。”“好的。”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我的爸爸和妈妈要离婚了。”“为什么啊？”我感到不可思议，“我爸爸说妈妈外面有人了。”小鹦鹉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父亲在政府机关担任专家顾问，母亲在大学担任教授，我只见过她的祖父母和父亲，小鹦鹉的爸爸身形高大，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表情通常也很严肃，“现在爸爸和妈妈天天吵架，昨天妈妈从家里搬出去了，他们就去离婚，过一段时间就要......分开了。”“那你怎么办？”“我被判给爸爸了，以后见不到妈妈了。”小鹦鹉哭得说不出话，我紧紧抱住她，听着她抽噎的声音，“我好怕，好怕妈妈把我和爸爸忘了。”“不会的，她永远都是你的妈妈。”后来我才知道小鹦鹉的妈妈和自己的博士研究生出轨了，小鹦鹉的爸爸气不过便到大学投诉了自己的妻子，经查证后小鹦鹉的妈妈受到了撤职处分，并最终失去了工作，而那个博士研究生也被强制更换了导师，毕业后也与小鹦鹉妈妈断绝了联系，小鹦鹉妈妈想和前夫复婚却遭其拒绝，小鹦鹉的爸爸从此再也不提结婚的事，独自一人把小鹦鹉养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那时的我们只能紧紧相拥，一起诅咒不幸的命运。
下午我们几个遇上了一件闹心的事，我正给小鹦鹉和小蝙蝠讲解数学题，突然小夜莺走了过来，把一个小盒子狠狠扔到了小鹦鹉身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小夜莺，你干什么啊？”小蝙蝠回应道，“以后少用这种低三下四的手段，贱骨头！”周围的同学立马围了过来，小鹦鹉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既然你这样不知好歹，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小鹰是我的舞伴，我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的。”“够了，谁也没有抢你的舞伴！”我回击道，“熊猫，你作为小鹦鹉的好朋友，你怎么能不知道她喜欢小鹰呢，再说了，小鹦鹉，哪怕你真的喜欢他，可你在心里掂量掂量，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小鹰！”小鹦鹉脸羞得通红，她一边哭一边捂着脸跑出了教室，还差点没摔倒，我从地上捡起那个粉红色的盒子，瞥了眼小夜莺以及其它看热闹的同学，打开了盒子，原来是一个音乐盒，伴随着美妙的音乐里面的一男一女两个小人翩翩起舞，随之“你愿意成为我的舞伴吗？”这句话出现并悬浮在音乐盒的上空，周围不少同学开始哄笑起来，“哼！”小夜莺撇了撇嘴，我关上音乐盒，空中的字立即消失了，“这是小鹦鹉送给小鹰的吗？我记得她一般也就送送贺卡之类的。”我看了小蝙蝠一眼，小蝙蝠冷笑一声，“这应该不是小鹦鹉送的，谁送的找谁去！”我说着把音乐盒递给小蝙蝠，小蝙蝠直接将其掷向小夜莺，小夜莺没接音乐盒，音乐盒摔在地上，这时上课铃响了，大家赶紧回到座位上，我拾起音乐盒，音乐盒外表无损，便将其扔进了书包。我并不在意这音乐盒到底是不是小鹦鹉送的，如果小鹦鹉没有舞伴，我也没有舞伴，那么我们就可以不用参加舞蹈表演，更不需参加烦人的排练，我们可以请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是太棒了。
自习课上我正颇有兴趣地完成阅读任务时班主任老师走进教室，我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认真听老师讲话，“下周一的舞蹈表演同学们都找到舞伴了吗？请找到舞伴的同学和自己的舞伴走出教室，没找到舞伴的同学请留在教室里。”这时同学们呼呼啦啦站了起来，陆续走出教室，我望着逐渐变空的教室心里生出一丝惆怅，“好的，外面的同学请先到操场集合，谢谢大家。”老师再次走进教室，“就剩你们几个了是吗？”我定睛一瞧，留在教室里的人除了我和小鹦鹉，还有臭蜥蜴、小马和小天鹅。“也就是说，还有两个男孩和三个女孩，小天鹅，你怎么也没找到舞伴？”“老师，我打算邀请校外的同学充当我的舞伴。”“好的，如果他有时间的话请他及时和大家一起排练。”“好的老师。”“那么熊猫和小鹦鹉，你们两个也是没找到舞伴吗？”我们两个都没有回应，“那好，你们两个各自从小蜥蜴和小马中选一位同学充当自己的舞伴吧！”“老师，下周一我下午有事，想请个假。”我望着老师说道，小鹦鹉抬起头看我，我想着如果我退出了，那么小鹦鹉就可以选老实巴交的小马做舞伴，同时臭蜥蜴也就单着了，没法参加舞蹈表演，真是一举两得。“你有什么事？”老师一脸严肃地问，“嗯，我下午去医院看牙，昨天刚和医生约好的。”“这次的舞蹈表演属于市级重大活动，除极特殊情况不予批假，能不能更改一下就医时间？”“那好吧，老师。”我的希望破灭了，只好妥协。“小鹦鹉，那你选谁做舞伴呢？小马还是小蜥蜴？”“我......”小鹦鹉望着我支支吾吾，“小马。”我干脆地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好吧，那熊猫就和小蜥蜴组队吧。”老师点点头，“老师，我不想做熊猫的舞伴。”臭蜥蜴叫了起来，“为什么？”“她一出汗身上就有股怪味，臭烘烘的，不太好闻。”说着他捏住鼻子，小天鹅偷偷嗤笑，我怒了，但压住火气没发作，“小蜥蜴，有你这么说同学的吗？”“老师，我没撒谎，不信你问小天鹅，做操时她就站在熊猫的前面！”老师面露愠色，看了小天鹅一眼，没成想小天鹅竟然回应道：“这我倒不清楚，但是有时候做完操排队的时候我从后面似乎闻到过一点点奇怪的味道，好像是谁的体味，挺重的。”我原本以为小天鹅不愿意掺和我们之间的事，却发现她这么乐于落井下石，以前我们间的关系是很一般，但她从未像今天这样针对过我，真是出人意料。我尴尬地站了起来，“对不起老师，我不想参加舞蹈表演了。”老师沉默了一会，答应了我的请求，但我还是得充当替补演员，因此还得和大家一起参加平时的排练。这时一直在默默注视我们的小鹦鹉拉了拉我的衣角，“熊猫，要不你代替我参加表演吧，我并不喜欢跳舞。”“不，我根本不想上台演出，我也不喜欢跳舞。”我笑着回应。
一放学小鹦鹉就被她爸爸开车接走了，我与小蝙蝠一起慢慢走着，“熊猫，既然小天鹅能找外校的男生做舞伴，你为什么不可以，你可以去找糖棣......”“好了，我肢体不协调，跳舞又不好看，干嘛参加舞蹈表演，浪费时间！”其实我是想和其它同学一样参加表演的，无奈没有舞伴，看来我自诩的好人缘就此止步，只好硬着头皮遮掩自己的困窘。
与小蝙蝠分别后，我特意换了条路走，因为我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谁知在这条我不常走的路上竟然又碰上了糖棣，今天的糖棣穿着深褐色皮衣，暗驼色马裤和髙筒皮靴，还戴着一顶别致的无檐航空帽，看上去英气十足，“熊猫，我们又见面了。”“糖棣，你的伤好了？”“嗯，好了。”“这么快？”糖棣微微一笑，“我刚放学。”“嗯......您和大家最近还有时间吗？昨天的事情......”“没事，那只是个意外，你没事就好。”我淡然回应道，糖棣听后又是一个腼腆的微笑，“我今天没什么事，你有时间吗？”话一吐口，连我自己都有点吃惊，糖棣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好啊，那您愿意来我现住的地方坐坐吗，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别这么说，当然可以。”我痛快地答应，老实说，当时的我正因学校发生的事情心里烦闷，很想找一个目标转移视线，甚至可以说是自我麻痹，我擅长自我麻痹，画漫画和写故事往往都是实现自我麻痹的手段而已，以前每当我遇上什么委屈的事都会这么做，但是我渐渐发现不开心的事情越来越多，尤其是最近这一段时间我简直难以忍受。放学前的大扫除我又被卫生委员小蜜蜂分配到盥洗室打扫清洁，虽然我每一次都能认真完成任务，也能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表扬，但每当我经过给花草浇水的小鹿和小鹰，以及给小动物喂食的小天鹅和小夜莺时心里总是五味杂陈，小蝙蝠不想再一次没完没了地收拾垃圾，就和马马虎虎分类垃圾的小蝉吵了起来，小蜜蜂带着几个班委检查卫生情况时狠狠批评了两人，到了盥洗室后又开始对我的劳动成果指指点点，我忍无可忍地回击道：“分配劳动时同学之间是平等的，可是总有同学比其它同学更加平等，毕竟无论是打扫厕所还是视察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嘛！”听了我的话，小蜜蜂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小山羊直翻白眼，可小天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的反击并未缓解我的抑郁，相反使我的心情更加糟糕。
糖棣的柔和浅笑使我的心情渐渐平和，在我和姥姥姥爷取得联系并获得同意后，他拉着我的手走到了附近的一处地下机场，我被眼前的各种各样的飞行器震惊到了，“我们要坐航空器到你家吗？”“嗯......是的。”糖棣指引我走进一艘小巧的航空器，但是里面的空间还是相当宽敞的，糖棣邀请我到航空器头部就坐，“我不会驾驶航空器！我不行！”我推却道，“没关系，很安全的。”我被他热情地推坐到驾驶位上，然后他站在我身边手把手教我启动航空器并开始升空飞行，“糖棣，我们的年龄不够驾驶航空器。”“别担心，我们驾驶的是家庭版小型智能航空器，儿童也是可以驾驶的。”糖棣笑着对我说，“熊猫，前天我已经顺利通过航天员考核了。”“天呀，也就是说，你能够独自驾驶航天飞船进行星际游历了吗？”糖棣转头看我，两人相视，四目相望，这时我才发现糖棣的双眸竟然在夕阳的映衬下渐渐呈现出罗兰堇*的色泽，美得令人眩晕，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移走目光，“也就是说你的心理年龄足够通过考核了？”“是的。”这一次我故意避开糖棣的目光，“那恭喜你啊。”“您的驾驶技术提升得很快。”“谢谢你，糖棣。”我这时才注意到我们两个紧挨在一起，我从来都没有和一个男孩这么接近过，这还是第一次，之前的校级舞会我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碰过，但是这种羞怯的念头很快就被目睹高空壮丽景色带来的快乐所掩盖。
最终我们到达了坐落于一处巨大凹地之中的基地，“这是你的家？”“目前算是，这段时间我都住在这里。”“这是哪里？”“巍仑环形撞击坑。”“这是基地吗？”“曾经是，但现在废弃了，未来难确定是否再会返还为基地。”我跟随着糖棣走出航空器，这里宛如世外桃源，虽说是废弃的基地，但里面的各项设施却样貌崭新，使用流畅，糖棣拉我走进了一个庞大的泡泡状的建筑物，它的外壁是用一种晶莹的薄膜制成的，摸上去既不太硬又不太软，落日的余光照射在“泡泡”薄膜上晕染出梦幻的景象，给我留下了深刻而又美妙的印象。走进“泡泡”里，原来是一处植物园，“熊猫，这里是三号人工生态系统，非封闭式，其中包含雨林、海洋、荒漠、草原、沼泽、平原、寒带林和冰原八大微缩生态环境。”糖棣向我介绍到，“对了，为什么大家都叫您‘熊猫’，我觉得‘猫熊’明明更适合您啊！”糖棣又露出甜甜的笑容，“嗯，名字什么的我倒不在乎，你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真的吗？”“当然，反正名字只不过是人的代号而已。”“那我以后就叫您‘猫熊’好了。”我们一同亲身感受了不同生态环境的变化特征，最后决定在雨林区休息，雨林区中有一处壮观的瀑布景观，我们就坐在瀑布旁的观景台上喝茶吃茶点，聊着各种有趣的话题，身心愉悦，而从学校带出的坏心情也一扫而光。“对了，下周三我的好朋友小熊过生日，我们想一起举办一个生日庆祝聚会，小熊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你会喜欢和她相处的，到时候我们的好朋友都来参加，你愿意参加吗？”“好啊，但是时间和地点您还没告诉我呢！”“地点在小熊家，嗯，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会晚几天告诉你的。”“好。”糖棣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却突然间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做的梦，不禁寒战。“猫熊，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怎么了？”“没事。”后来糖棣又带我参观了标本化石展览馆，里面保管着许多本星球甚至外星球上的奇禽异兽和奇花异草的标本与化石，我望着这些标本和化石，它们凝固的姿态令我联想到它们还活着的时候应是欢快而充满勃勃生机的，然而，它们鲜活的生命却定格在某一瞬间，但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可望不可即的永恒，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糖棣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令我无比舒适，却也令我无比惆怅，我的心里远没有平日的通透安乐。
接下来的时光，我和糖棣来到了资料馆，古今载籍，浩如烟海。在这里糖棣教会我下一种叫“九合”的棋，我们还玩了一种叫“文明衍生”的游戏，每个人都可以选择模拟星系中的某个或某几个星球演化生命，创造文明，然而我选择的星系中的星球极难产生生命，更别说演化出高等智慧生命并发展出文明了，有一次我好不容易在一个星球上建立起几个国家，没成想竟发生了国家间的混战，文明毁于一旦，气的我立马就放弃了这个游戏。与我相反，糖棣十分钟爱这个游戏，他的成果与我的相比无疑是天壤之别，他不仅成功地创建出文明，还能通过各种方法致使文明迅速发展，欣欣向荣，眼见着他的文明建立起“星际联盟”，我越发羡慕，甚至生出一丝丝的嫉妒。在享用过一顿美味舒缓的晚餐后，我决定和糖棣道别。望着糖棣依依不舍的神情，我从书包里掏出外套，却未成想那个粉色的小盒子从书包里滚落掉到了地上，糖棣先我一步拾起盒子，盒子在他手中竟自动打开，“你愿意成为我的舞伴吗？”一行字出现在糖棣面前，“这不是我的。”我尴尬地从他手中夺过音乐盒，“其实是这么回事......”在糖棣诚挚而认真的注视之下，我一股脑地把自己这几天受的委屈吐露出来，说着说着我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流出泪水，糖棣拉我坐到一旁的座椅上，用自己的手帕为我轻轻拭去泪水，“猫熊，我愿意做您的舞伴，下周一下午的舞会我一定按时参加。”“没关系，我是个替补。”糖棣温柔地笑了，“那我也是替补了。”说罢我们一起笑了起来。糖棣驾驶航空器将我送回了家，我们告别后，我一溜烟地跑向正在阳台修剪花草的姥姥和姥爷，给他们各自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一个长长的吻，“姥姥姥爷，您们猜怎么着，我有舞伴了，但是我们都是替补成员。”这时妈妈和爸爸从厨房走了出来，大家都笑了，屋里充斥着快活的空气。我走进书房，开始读书写作业，爸爸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的材料还未写完，还得加会儿班。“或许生活总是这样，一会儿糟糕一会儿美好。”我一边想一边将这句话写入读书笔记。
注：*罗兰堇为开紫色花朵的草本植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