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难违（第三章/五十八：悔过婆姨）

五十八、悔过婆姨

简单讲述一下娣姐的来历吧。

前面说过，友谅出世分娩时是罕见难产，九死一生。经过一天一夜的痛苦煎熬，娘往死里奔，仍然不能生产。

正在母子命悬一线时，幸亏翁神及时赶到，医救了他们母子。

陈家就像掉下了一颗天星，全家上下欢天喜地。其父曾许下誓言：以后行善积德，见庙烧香，见寺磕头......。

在友谅满周岁那天，其母见人就喊：张嫂、李婶、王妈、赵婆婆，到我家来喝糖茶，吃糖面啦！

‘恭喜！恭喜！’

“祝贺！祝贺！”

几十户人家的村子不寻常地热闹起来。陈是大姓，共有四十八门：东郭上垸；南湾下集；西埫高埠；北部低壩等等。那一天陈家的远亲近邻，同行好友都来道贺、庆祝，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酒席摆了十几桌，仅那‘糖鱼面’就下了一百几十斤。

吃完酒席和长寿面之后，就进行一个抓周的节目。在一个小方桌上摆放笔墨纸砚，算盘，小秤，糖水，米𥼚之类的东西，让刚滿周岁的小寿星去选择。

友谅本来想去抓那块米𥼚，够不着，便顺手抓了一枝毛笔去戳，无意之中又打翻了一个装了糖水的竹筒，水都泼到了地上。

有人惊讶，有人开心，有个人当场即兴吟诵了一首打油诗：

千湖墨水泼大地，

一枝巨毫戳米𥼚。

“哈哈哈！”

就在大家欢声笑语，高兴庆贺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个‘悔过婆姨’。只见她左手跨一个破篮子，右手牵着一个骨瘦如柴，污眉脏眼，破衣烂衫的小孩，倚靠在门框上说：

“恭喜您家！拜见大家！我是罪人，我有过错。请贵人们听我悔过，帮我洗脱罪孽，脱离苦海，重新做人。”

众人皆惊骇不己，那“悔过婆姨”蓬头垢面，发如枯草，面如核桃，被曲腰跎，眼迷混惑，口中念念叨叨，神情恍恍惚惚，力竭身衰，可怜兮兮。

陈妈迎上前去，扶了进来。“有什么话，慢慢讲来，我们大家都是善良之人，都愿意帮你。”

“二天水米没有沾牙，您家能不能先给点面汤喝？”

陈妈急忙从桌上端来一碗面条递给‘悔过婆姨’。悔过婆姨接碗在手，先谢过：“感谢大恩大德，大慈大悲。”之后急将碗中面条喂于那个小孩：呼啦啦地片刻功夫就将一大碗面条吃光了。

悔过婆姨也吃了几口，稍微有了一点精神，她激动地对大家说道：“我罪孽深重，我虐待公爹公婆，一年前又克死了丈夫。我哀伤痛哭几天几夜，眼前却浮现了蛇蝎、蟑螂、蝗虫、蚂蚁。只要睁开眼睛，这些动物就晃来晃去。闭上眼睛，又好像有妖魔、厉鬼拿绳索命，用火燎用刀砍，让我日夜不得安宁。

村里年高德劭的乡绅告知：‘你犯了人伦大罪，这是天地神佛要惩罚于你。你必须走千家串万户，真心诚意赎罪悔过，让你的孩子去吃百家饭，让千千万万的人得到警示。这样，你才能得到上天的宽恕，或许能减轻你和孩子的罪过。”

她接着说：“听了这些劝导，从那之后，我就带着可怜的孩子到处讨饭、悔过。今天来到贵府，遇到喜事，多有打扰和得罪，感激一饭救命之恩，并请帮我祈求上天，减免惩罚，脱离苦难。责骂我的罪行，再怜悯我们的过錯吧。千万不要犯我这同样的罪，有罪必有报应！悔！悔！悔呀！我真心地要悔过呀！”

她述说完了之后又流下了真心忏悔的眼泪，心中似乎轻松了许多。那个小孩子好像吃饱了，黑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娘，小手紧紧抓住她娘的绉巴巴黑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有点懂，又像是不懂，眼睛露出乞求、迷茫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