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

1月16日 红娘子学员挑战30分钟千字文游戏

五月雪/文

上山的路很长很长，允儿跟在师傅身后一路蹦蹦跳跳地走上去，也不觉得很累。到了山顶，师傅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可以提个要求，学一招你想学的法术，你想学什么？”

允儿歪头想了想，甜甜地笑道：“师傅教我移山填海吧，多厉害呀。”

“好，就移山填海吧。”

下山的路也很长很长，允儿跟在师傅身后，因为学了新的法术，心里十分高兴，一路蹦蹦跳跳地走下来，不仅不觉得累，反脚步轻快，一不小心，便似要飞起来了。

走到山脚的时候，正有一个上山砍柴的少年背着镰刀和草绳向山上走。允儿因为学了新的法术，很想即刻便施展一番，无奈师傅在前面，不敢造次。可又实在技痒难耐，于是加快了脚步向观中奔去，口中只是嚷着饿了饿了我饿了。

师傅笑一笑，随她去了。

允儿进得观中，向着厨房所在的后院跑过去。师傅还在观外的小路上安步当车地慢慢行来，允儿已经又从后门悄悄溜了出来。

隐在山脚下的树林中再次回到上山的路口，仰头看去，那少年才刚刚走到半山腰。

允儿施展起功夫，几个起落，便到了那少年前面。允儿回头看那少年，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允儿早已经计算好了要开始做法的时间，在等待的时候，百无聊赖地打量这那少年。少年穿一身粗布衣衫，裤腿挽到小腿肚上，肩头搭着草绳，装扮虽同一般乡间少年无异，但面庞却是十分白皙秀气，眉目间亦有几分英气。

允儿看了半晌，那少年才终于走到允儿算好的地方，允儿于是即刻施展法术，将少年面前的整个山头连根拔起，本来是要移到东海去的，可到底才刚学会，法力不济，堪堪才刚移到东边另一座小山峰上。

绕是如此，也把那少年吓得不轻，原本日日都上的山，突然找不到了，他东张西望半天，才发现东边一座小山包，不知怎么平白高了许多。

少年柴也不砍了，一路连滚带爬地飞奔下山去了，允儿看他跑远了，方又施展法术，把那座小山峰移回本位。

心里想着那少年再回来时候可能会有的表情，允儿十分得意，这才觉得是真的饿了，看看时候不早了，忙回观中去吃饭。

山中岁月如梭，倏忽便是十年八载。

允儿是师傅的关门弟子，所有的师兄师姐都已经是几百岁高龄了，允儿才只有十八岁。

她日日练功淘气，生活无忧无虑。她没有觉察到师傅日渐沉默。

她每天有那么那么多事情要做，原本也早就忘了多年前戏弄过的那个少年。

直到有一天，她下山进城去替师傅办事。

这日正是人间的庙会，城中甚是热闹， 允儿也是玩心重，少不得在城中多流连了一两个时辰。

就是这多停留的一两个时辰，她再次见到他。

他仍是粗布衣衫，肩头搭着草绳。

擦身而过，允儿不由心里一动，于是回头去看，也正巧他也看过来，允儿觉得这人恁地眼熟。

看了片刻，忽然想起那年生日的小插曲，不禁笑出声来。

他却是见到一妙龄少女，定定的看着自己，忽然对着自己笑了起来，眉目如画，齿如编贝。

他不由得脸红。

允儿见他红了脸，越发忍不住上来逗他，故意说掉了发簪，围着他转了很多圈。

他羞得满脸通红，却还一直帮她找那根子虚乌有的发簪。

允儿回到山上，天已经黑了，师傅站在观外等她，看到她却并没有责备，允儿心里有些奇怪，也不敢多话。

便从那日开始，她几乎每次上山，都能遇到他。

他们渐渐从互通姓名开始熟稔起来，允儿知道了他是乔山，他祖上也是读书人家，如今家产败落，母子两人守着几亩薄田度日。

乔山十分厚道，又有乡野村夫中十分少见的教养和礼貌。允儿渐渐十分喜欢跟他聊天，两人总是沿着山路缓缓走到山顶，乔山砍柴，允儿便坐在一旁跟他说话。事后，却并不记得说了些什么，那么长的时间，应该可以说很多很多话吧？

那段日子，在允儿的记忆里，十分安静。嫩绿葱绿翠绿苍绿的树木一层层从山脚铺排到山顶，偶有鸟声瞅啾，只觉得衬得山里越发得安静。

静得人心也格外安稳。

师傅叫允儿到大殿那天，正是才在山上见过乔山，他采了野花给她编了一个花环，允儿戴了在溪水边照了照，进观前，偷偷收在了怀中。

大殿里各位师兄师姐都在，师傅坐在正中，低沉的声音说：“一切交于允儿。”

允儿并不懂这话的意思，众位师兄师姐却已经开始向她行礼。

师傅的衣钵要由她来继承了！

允儿只觉耳中嗡嗡作响。

当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师傅不在了。

师姐看到她床头已经干枯了的花环，对她说：“你是寿数几百年的上仙。”

允儿怔怔的听着，许久，眼中落下一行泪来。

第二天，允儿独自在山上站了许久，下山的时候，她施展了那年生日学会的移山填海之术。将整座山移到了东海里。

从此，观旁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极目远眺，甚至可以看到海。

乔山一直觉得自己做了个梦，一个悠长又真实的梦，醒来时，沧海已经换了桑田。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活了几百年，做了一场几百年的梦，不然怎么会一睁眼，一座山已经没了？

还有那个叫允儿的女孩，一定是因为自己活得太久了又入梦太久，他错过了她，再也没有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