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今天下午来了一个新病号，是个老太太。她个头不高，大约一米四多一点，穿着一身过时的旧衣服，头上顶着一块褪色的天蓝色头巾，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崴地进了大厅。

老太太健谈，嗓门也大，很快就与邻座的病友攀谈起来。

她说自己的右腿是八岁那年从树上掉下来摔残了，因为身体有残疾，长成大姑娘后嫁给了智力有问题的老公。本来需要别人照顾的她，婚后反而要照顾自己的丈夫和陆续出生的四个孩子。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夫妻俩一个身残一个脑残，另外还要养活四个孩子，可想而知，他们的这个家不是一般的穷。

土里刨食一般，他们好不容易把四个闺女养大成人。大闺女老实孝顺，自愿留在家里招了上门女婿，婚后生了两个女娃，这入赘来的女婿身体也不太好，养家糊口的重担只能落在大闺女的肩上。

老二头脑灵活，嫁给同村的一个青年，婚后只生一子，夫妻二人开店做生意，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老三出嫁后，生了一儿一女，小日子本来过得还可以，可自从儿子生病后，就开始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

老四的婆家重男轻女，直到第四胎她才如愿以偿地给老公生了个接班人，一家六口人，光是吃喝拉撒的开支也不小，四闺女在家照看四个孩子，女婿出门打工，这小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文老太太说在外人面前一提起自己有四个闺女，大家都觉得她是有福气的人，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幸福。

最近几年，老两口年纪大了，身体都不好，地里的活干不动了，除了每人每月一百元的养老金，就没有其他收入了。一年到头，非但不能帮闺女们分担一点，反而还要拖累闺女们，让她们掏钱给父母看病买药。

她说有时候想想，就这么病病歪歪地活着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多省心啊，可是转念一想，又舍不得孩子们。

邻座的病友劝老太太，说没有什么大病大灾的，一年到头的药费由四个闺女平摊，每个闺女也花不了多少钱的。

一听到这话，老太太直摇头：“唉！四个闺女中，就属俺那二闺女有钱，但是这个二闺女太小气了。我说这话，不是我想吃她的喝她的，也不是我想败坏她的名声，她结婚二十年了，给我的钱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块钱。不管我和老头子花了多少钱，都是其他三个闺女平摊，老二是一毛不拔。老二家有钱，怕我们穷气扑到她身上，平时都不愿和我们走动，虽说是住一个庄，但很少能遇到她……”

老太太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了，絮絮叨叨的，就很难关上了，邻座的病友插不上话，只好侧耳倾听。

这时，有个中年女子推门走进来，一抬眼就看到老太太，忙向她打招呼：“大娘，您这才出院没几天，怎么又来打针？”

老太太连忙应声说：“上次没好彻底就出院了，最近这几天浑身就没有一块是舒坦的，今天实在受不了了，我这才蹬着三轮车过来找大夫看看。”

原来前段时间老太太住院时和中年女子的母亲在同一个病房。

中年女子：“上次是您二闺女和大夫说您感觉病好了，心疼钱，非要出院。”

老太太：“是轮到她来照顾我了，她说她太忙了，又嫌医院脏，非要我出院。还说我住院的费用她摊一部分，等我出院后，一分也没出！我出院都一个多月了，人影没见，电话也没给我打一个……”

唉！

谁都会有老的时候，倘若老太太的二女儿老了，她的孩子也不孝顺她，她会怎么想呢？人们常说父母是孩子的复印件，她待自己的亲娘都如此刻薄，她的孩子大概也不会善待她的。

写到这里，我想起来我们村的张远的故事。张远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是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带大。他娶媳生子后，视母亲如累赘，很不待见老太太。有一次他母亲生病卧床不起，他都不肯过去瞧看一眼，老太太饿极了，竟然吃起铺在身下的麦秆，可怜至极。

张远在外面打工时，结交一个朋友，并认朋友的女儿为干闺女。

干闺女结婚前来请张远夫妻俩喝喜酒，正赶巧张远在门口骂自己的娘。

虽然张远给干闺女备了厚礼，但是人家坚绝不收，并且断绝来往。

张远的干闺女和别人提起这件事，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孝顺，那他都不配叫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