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机票，没有重来一遍的人生——故事二：一辈子不为自己，临终就能
上一章：单程机票，没有重来一遍的人生——故事一：来不及送出的卡片
故事二：一辈子不为自己，临终就能幸福吗？
第二张纸片是普通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切口是斜向下的，把一张本该是长方形的纸，分割成了一个扁长的五边形，看得出撕纸的人很着急。纸上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两行字，分别是“儿子，我还是没能带着你妈妈环游世界”，“真希望我25的时候就开始行程”，署名是“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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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志，58岁的退休工人，在他们那个年代，由于工厂被划分为有毒有害，厂里所有的岗位都算作特殊工种，所以虽然没有接触到有害物质，韩志还在55岁时就办理了退休。妻子江云比他小十岁，和他是一个厂的同事。当年的江云可是厂里的一朵花，嫁给韩志的时候才21岁，摘下这朵花的韩志很是让大家羡慕嫉妒了好一会儿。
才结婚的时候，韩志的家庭情况还是不错的，婚礼办得倒也热闹。婚后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出世了，取名志宏，夫妻俩特别宠爱这个独生子，刚生下儿子时，韩志怕妻子照顾不过来，还请了个保姆帮忙一起带。儿子的出世，让家庭的支出一下子多了起来，本来宽裕的小两口，也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韩志想着儿子以后上学、结婚、买房、买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么些年，总是过的很节约，当然这种勤俭针对的是他和妻子，对于儿子，韩志还是大方的。从小到大，儿子的各种玩具就没缺过，电视里放什么动画、流行什么玩具，他都会买，甚至很多时候，儿子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准备好了。
有的时候，妻子甚至会嫉妒的唠叨韩志有了儿子就忘了妻子。妻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老韩啊，我们刚在一起那会儿，你经常研究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王朝更替，你还说看这些是为了以后带我出去，亲自游历这些地方”。
韩志总是这么回复妻子“小云啊，等我们的志宏长大了，工作了，我们就有时间、有精力、有余钱出去了，那时候我们就从最远的南半球一路游过来，好不好？”
通常到这里，妻子的唠叨就会打住，毕竟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为儿子好的事江云还是愿意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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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韩志没有料到，他们的孩子工作之后，也没有让他们省心。志宏今年26岁，大学毕业工作三年，也许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父母帮忙做的决定，沿着父母铺的路长大的志宏没有那么多斗志。三年前，大学毕业时，他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四处奔波、拼尽全力找工作，他只是随便投了几份简历，然后就对父母说“没有找到，你们给我找吧。”
焦心的韩志只能四处托人找关系，看看哪个亲戚或者朋友能帮得上忙。结果韩志和妻子代替儿子天天四处奔波，好在后来有个事业单位退休的亲戚愿意牵线搭桥，在那家单位谋了个劳务工的岗位，这才让儿子有了着落，虽然花了一大笔钱，但是这事儿心疼也没有用。
工作一年之后，志宏看着单位里好多人都开车上班，心里痒痒的，志宏想着大学考到的驾照还一直躺在抽屉里，也应该让它出来活动活动，可是现在的收入，够自己开销就不错了，哪里会有余钱，于是志宏再次求救父母。
韩志看着儿子，想着很久之前就想过，攒钱是为给他买车的，所以没说什么，就把这么些年的积蓄拿出来，开始陪儿子一家家的看车。一个月后，志宏的名下多了一辆宝蓝色别克运动轿车。
儿子大学毕业后的支出，超过韩志的预估，辛苦攒下的钱，也被用的差不多，而早在儿子毕业那年，韩志就退休了。可是，韩志没让自己休息，而是找了份中学保安的工作，这份工作一周休息一天，隔天轮换值夜班。韩志总对妻子说“以后我们闲下来了，有的是时间四处看看”，就这样韩志和妻子的旅游计划依然没有提上日程，而韩志越发的节省起来。
有一次韩志的牙齿坏了一颗，本来附近的口腔医院可以解决，可韩志专门乘坐54路车，七站之后换乘10路车，再十一站之后转坐小巴，三站地到郊区的小诊所处理，不堵车的话大约用时两小时十五分，这样耗点精力可以节省二十八块钱，韩志是这么跟家里人说的“反正看牙，哪里都差不多，我平时不运动，多走动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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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工作快满三年的时候，跟女朋友分手了，主要原因是女方的家人不同意，他们对志宏劳务工的身份并不是很满意，在收入不高的情况下，以后在一起买房供房、养育子女时，女儿的生活可能会比较辛苦，他们心疼着唯一的女儿。于是志宏只能咬着牙分手，这些情况是事实，他也确实没有信心一定能给女孩幸福。
之后的一段时间，虽然志宏不说，可是韩志能看得出来儿子心里不好受，下班后不去参加聚会，周末也不打篮球，回家之后就喜欢闷在房间里打游戏，连亲戚间的走动都少了。
韩志琢磨着，看来房子还是要买的，现在家里虽然有两套房，可一套是单位的福利房，没有房产证，只能住不让卖，而且这套房在西郊，周围配套不全，离儿子上班的地方也太远；另一套是早年房价低的时候买的楼梯房，方便儿子读初中，房龄三十多年，并不值多少钱。当天晚上，韩志把想法跟妻子讨论了一下，他说“儿子的工作不是太好，但是有房有车的话，找女朋友会容易很多，到时还能挑一挑。现在的房价是一年贵过一年，如果要买我们还是乘早吧。”
五个月里，韩志和妻子一直在跟中介联系，挑房、选房、卖房、买房，他们给儿子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买了套两居室。凑首付款时，他们卖掉楼梯房，加上这两年攒的钱，再找亲戚借了一些。剩下的房款，只能以儿子的名义贷商业贷款，利息虽高韩志也只能认了，谁让儿子没有公积金呢。
韩志这下子松了口气，房子、车子都搞定了，二十年的贷款可以一家人一起还，自己现在还在工作，妻子还有两年才退休，还能挣些。
这天早上，韩志吃过早餐出门上班，到学校之后，和往常一样，在值班室打开收音机开始听新闻，没一会儿收音机里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在早高峰时段南二环发生连环车祸，油罐车发生爆炸，目前已有8人死亡。正在喝水的韩志呛了一口，那个路段是妻子上下班经常路过的，不过车祸时间是上午9点，那会儿妻子应该在厂里。韩志关了收音机，带上帽子，走出值班室开始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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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志一路惬意的看着学校的梧桐和铁树，想着自己上学的时候，哪有这么好的校园条件，现在的孩子还是幸福呐。大约十点十五分，手机响起，韩志按下接听键。
“是江云的丈夫吗？”
“是的。你是？”
“这里是市医，南二环发生车祸，你的妻子刚送来，正在抢救，这手机是在她外套里拿到的，你赶紧过来吧……”
韩志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后面的话就再也没听清，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下一秒，韩志拔腿就跑，拦了辆出租车直向医院奔去。
坐在车里，韩志的心从没跳的这么快过，他催促着司机，双手紧握手机，手心渗出汗液却手脚冰凉，他不停的深呼吸，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微微颤抖着。
下车后，韩志慌乱的跑向手术室，接连撞到两个妇女和一个中年男子，他听不清这些人在叫骂什么，他只是不停问着看起来像医生的人。终于，韩志看到了妻子，她此时正安静的躺在白色的床上，紧闭着双眼，脸上还有凝结的血迹。韩志的喉咙紧绷，连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双眼溢满泪水，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妻子。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韩志像尊雕像般立在那里，既不上前也不退后，就这么站着。韩志试着抬起手臂，挪动双腿，却发现浑身都发麻，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声音。然后，仿佛一下子解冻，韩志捂着双眼跪下去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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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仪式安排在两天后，亲戚们帮着打理了几乎所有的事情，韩志听说那天妻子早早就到了单位，但中途头痛才请假回家的。白天家里闹哄哄的，韩志就一直抱着妻子的相片，不吃不喝；晚上家里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楚，韩志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不知道儿子睡了没有，但他现在这样，没有勇气去安慰儿子。
一连几天晚上，韩志都睁着眼睛，瞧着黑暗，直到卧室的门被儿子推开，客厅的灯光照了进来。
“爸，这是妈的项链，你还没有带她去游历书中看过的地方。带着它去吧，我这几天一直戴着它，感觉妈就在身边，你要去兑现那些说过的话啊。”
韩志愣愣的看着儿子手里的项链，这是她的，没错，她以前总喜欢没事摩挲一下。而今发生那么多事，儿子终于长大了，也会反过头来安慰他了。
“孩子，我其实是个大骗子，我还是没能带着你妈出去，她走了，只怕也是怨我的。”
志宏听完把手中的项链戴在父亲的脖子上“爸，戴着妈的项链，就好像带着妈，至少去做一次，我知道你没有骗她。”
一个月后，韩志踏上这趟飞往悉尼的航班，他想从最远的南半球开始。可是现在，他只能像妻子一样不停的摩挲着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作者简介：十七如书，80后大长腿，爱运动，爱文字，爱摄影。人生格言“懂得珍惜，把握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