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三国人物之赵云

赵云这个人物，应当为大多数的三国爱好者所喜欢。白马将军，英俊少年，一人一骑长坂坡七进七出，孤胆英雄扈从刘备东吴娶亲，可惜这些都是《三国演义》里的，历史上的记载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所以那句“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倒是喊得没错，只不过历史上的赵云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是否真会这么大声喊一句，不知道。如同张飞会喊，“燕人张翼德在此”，大概都是小说为成人物形象所设定。只此一句，人物饱满了，气氛更紧张了，加一籍贯的前缀，显得气势十足，虎虎生威。这在小说创作来说，是很值得借鉴的。但在现实中，即使对方问来者何人，通名报姓则已，似乎没必要说出籍贯来。如同我们今天自我介绍，大概没有报身份证号的，很是突兀。或许古人言谈果真有此习惯？我着实不知，考据家们或有答案。

早年的时候，赵云是公孙瓒的部下。公孙瓒和刘备是老同学，是刘备第一个投靠的对象，刘备跟着田楷和袁绍交锋的时候，赵云“为先主主骑”。这话历史学者有不同的解释，总之刘备和赵云在很早就一起共事。据说赵云不是很受公孙瓒待见，因袁绍为冀州牧，公孙瓒很怕当地人都是心向袁绍的，所以赵云来投，他很怀疑，甚至出言嘲讽，说：你们贵宝地的人都投靠袁绍，为何唯独你来投我，你这是迷途知返了吗？言下之意，公孙瓒觉得赵云是从袁绍那边跑过来的。赵云义正严词，说：天下方争，说不清是非对错，我是投靠施仁政的主公，不是靠私心区分你和袁绍的。公孙瓒这才收留了赵云。赵云随公孙瓒南征北讨，但是很不受重用，终于萌生去意，借口哥哥丧事，和跟公孙瓒告假。刘备知道赵云此去，必然不返，拉着赵云的手，依依话别。赵云很是感动，表示一定不会忘了刘备的恩德。到后来刘备投袁绍，赵云便去邺城找刘备，刘备甚至让他秘密训练一支亲卫军，这事儿袁绍不知道。

刘备去了荆州，赵云一路追随。荆州不可留，刘备被曹兵追至长坂坡，扔下老婆孩子逃跑了。赵云抱着孩子，就是后主刘禅，护卫着其母甘夫人，后主和甘夫人得以幸免于难。这是历史上的记载，赵云是有存子救母的护驾之功，并因此被封为牙门将军。《三国演义》里刘备摔孩子邀买人心是没有的，论起邀买人心，没有扔孩子，倒是有扔手戟。据赵云别传说，刘备一路南逃，有人报告说赵云没跟来，反而往北去了。刘备很生气，顺手拿起手戟扔过去，说：子龙不会弃我而去的！没多久，赵云果然来了。从这里可以看出几点信息：刘备之掷戟向打小报告的人，大概是对赵云很信任，但也有可能就是单纯生气，如此狼狈，正好发泄情绪；有人打赵云的小报告，说明赵云此时的威望应当不高，根基不厚，可能群众基础不是很好，或者赵云和刘备的关系就没有那么亲密，嫉妒的小人才会趁机离间，设若是领导跟前的红人，恐怕巴结尚且不及，稍识数的都不会去撞枪口。为什么如此猜测？因为赵云这个人很正直，原则性很强。赤壁之战后，赵云也参与了平定江南诸郡，被任命为桂阳太守，代替了原太守赵范。赵范想巴结赵云，他的寡嫂樊氏国色天香，就想把嫂子嫁给赵云，赵云力辞。有人劝赵云，不妨纳之，赵云说：赵范是被迫投降，心不定。天下好女人多得是！后来赵范果然逃跑了，赵云因未娶其嫂，没有受到任何牵连。赵云不爱美女么？恐怕不是，是理智，能权衡利弊，不被美色所惑，不至影响了判断。了不起！刘备也知道赵云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所以入蜀之初，让赵云留守荆州，特别负责管理孙夫人带来的那些恃主而骄的东吴人。孙夫人回东吴时，赵云和张飞勒兵截江，抢回了后主。正直而又原则性强的人，往往会被领导安排干得罪人的事儿！

刘备围困成都，召诸葛亮入蜀。诸葛亮率张飞和赵云沿水路西进，到达江州，让赵云分兵从外水上江阳，一路过去，和诸葛亮大军会于成都。成都定后，赵云被封为翊军将军。刘备在世的时候，这是赵云被封的最高的军衔。刘备封的四大将军，前将军关羽、右将军张飞、左将军马超、后将军黄忠，并没有什么“五虎上将”，那是《三国演义》的说法。以赵云和刘备的交情，以赵云的忠诚，以他的护驾之功，为何只得一个杂号将军？

首先，名额有限，前后左右，各自排定，没有多余的将军位置了，或许只能委屈了赵云。再者，做一点猜测，是否和赵云的性格有关？太有原则的人，不贪财不好色，几乎没有什么缺点，为人主者恐怕不好驾驭。有两个事例，可供参考。益州刚平定的时候，刘备想把成都的房宅以及城外的土地、桑田分赐诸将，赵云跳出来阻止，说：霍去病当年以为匈奴未灭，无可家为；当今天下纷争，求安而不得；等到天下安定了，应该把田宅分给人民，使人民安居乐业，这样物质充足，征调他们也乐意。“先主即从之”。另有一件事，荆州丢失后，刘备出兵讨伐东吴，赵云又出来劝谏，说：国贼是曹操，不是孙权，应该先灭魏，再灭吴；曹操死了，曹丕当政，应当进兵关中，则关东义士一定裹粮策马来迎接王师；和吴国一旦开战，恐怕兵连祸结，很难开解。刘备不听，坚决东征，留赵云镇守江州。所以刘备伐东吴，赵云是没有跟着去前线的。最后，或许还有一点，赵云之功绩，不是斩将夺地的大功。他往往是一个先锋的角色，不是镇守一方的统帅，以黄忠之浴血疆场的功劳，诸葛亮尚且怕不能服众，赵云排不上号或许也是可以理解的。陈寿的评价大概也是这个意思，他说：“黄忠、赵云强挚壮猛，并作爪牙，其灌、滕之徒欤？”意思是，黄忠、赵云就好比灌婴、夏侯婴，是人主的左右手，言外之意也是因没有安邦定国的大功劳。《三国演义》里说，关羽对赵云封“五虎上将”没有意见，因赵云是他们的兄弟，这话未免不合逻辑，倒显得关羽小家子气了。

后主继位，诸葛亮主政之后，赵云才得以正式封侯拜将，为永昌亭侯，镇东将军。赵云此时之得封，有一层原因是蜀中实在无大将了，关羽死于荆州，张飞在刘备伐吴前夕被杀，马超死在刘备称帝的第二年，黄忠在刘备当汉中王的第二年就死了；诸葛亮北伐，能用的将领，当年跟随刘备出来的这些，有资历有威望的，只剩下赵云了。诸葛亮亲自率军北伐，赵云也未能担当大任，而是充当了佯攻的角色。诸葛亮大军出祁山，让赵云和邓芝带少部分老弱残兵大张旗鼓走箕谷，曹真率大军前来，赵云军不敌，然能坚守住，不至大败。纵然如此，赵云事后还是被贬为镇军将军。

赵云在刘备集团当中，看似一直被重用，实际上却没有被大用过，从刘备到诸葛亮皆是如此，实在是很让人费解的。性格？才具？不足堪当大任么？抑或时也命也？很难说得清楚。建兴七年，赵云去世，一个悲情英雄，走完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