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谋皇我也爱写小说长篇小说

【四海谋皇】第八章 风雨幽兰

2018-11-16  本文已影响12人  未尽书

走出死人林,来到青庐山庄,天已渐渐黑了。

夕阳傍山,乌鸦还巢,秋日的天幕高远辽阔,火红罗霞织满苍穹。

青庐山地处晋国最南端,山间仍是一片绿意,而北方已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秋的色彩。从青庐山上的青庐山庄放眼整个晋国,遍地都是彤红,不知是因天色的笼罩,还是因枫叶经霜,亦还是点燃的火把和抛洒的血光,只知这彤红的色彩一直蔓延到天际尽头,无穷无尽。

青庐山庄里一棵千年银杏树高达几十丈,黄色的银杏叶在夕阳之中裹了一层金边,如同枯叶蝶翩然飞落枝头。

银杏树下,大片粉红色的花在秋风中微微摇曳,六片花瓣六角朝天,浩瀚如同红粉色海洋。

一行三人在银杏树下停住脚步。风吹花香,萦绕鼻尖,花瓣轻扫脚踝,引来阵阵瘙痒。

红裙的女人拎起裙边,蹲下身子,捻起花海中的一朵轻嗅。“这花真漂亮,世子,我们在香阁也养一些吧。”

“香阁里养不活。”

“为什么?”冯倚烟疑惑的抬起头,世子遥遥望花海浪涛翻卷,一向高傲不可一世的眼神中浮现少有的敬意。

“这是风雨兰。”

嬴渊接过她手中粉色的花朵,捧在手心里,却像捧着一件圣物。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世间花草树木,无一不是和风旭日下才能茁壮生长,一旦遭受风吹雨打,便会枝残叶败,甚至凋零枯萎。风雨兰却是特殊,安逸的环境里它只是一株普普通通的小草,但是只要风暴来临,它就会昂首怒放,而且越是狂风暴雨,越是开的狂,开的丽,开的轰轰烈烈。

这是盛开在风雨之中的花。

大胤崇尚牡丹,以牡丹华丽富贵,将其奉为国花。但对他而言,牡丹就像青楼里浓妆艳抹的妓女,纵使再风情万种、容颜绝世,也终归是一副出卖色相的皮囊。

风雨兰才是花中之皇。

即将到来的,是一个风起云涌的乱世,铁马冰河的时代就如同一场狂风暴雨,那些所谓的繁华,所谓的权贵,所谓的九五至尊,都将在风雨之中被冲刷,被折断,被摧残,最终默默无闻,淹没于世,而浴血重生,并且在乱世中璀璨绽放的,就是真正的,天下的皇。

萧翊将银杏树下的石桌石椅上的落叶挥去,请嬴渊落座:“师哥刚才说,有什么事要找我?”

嬴渊甩袍而坐,冯倚烟站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捶肩。他没有直截了当一语戳破,而是先试探问了一句:“你想不想——离开青庐山?”毕竟他们已有五年不见,萧翊的想法他不能完全把握。

嬴渊突然这样问,萧翊十分诧异,他自记事起就生活在青庐山,从没走出大山半步,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山庄。“离开?去哪里?做什么?”

 嬴渊张了张口,刚要回答,又闭住,拍了拍冯倚烟的手,将她支开:“烟烟,你先去别处转转。”他这次带冯倚烟来青庐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漫漫道路上给自己解解闷,而办起正事,他并不打算把冯倚烟掺和进来。

但冯倚烟却不这样想,她牢牢抓住嬴渊的肩膀:“不,烟烟还要伺候世子。”

嬴渊也不恼,指了指前边的风雨花海:“我想喝风雨兰泡的茶,你去摘一些。”

冯倚烟仍是不肯离开:“风雨兰不适合泡茶,恐怕不会好喝。”这个男人像一块磁石把她牢牢吸住,她无时无刻不想紧紧跟着他。

“我想喝,泡给我喝。”

他的声音宠溺,却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冯倚烟只好作罢,怏怏地缩回手,独自去摘风雨兰。

见冯倚烟走远,嬴渊才转向萧翊,神情一本正经起来,一字一顿:“问鼎于乱世,逐鹿于中原。”

萧翊困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此话何意:“现在太平统一,百姓都在大胤的统治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何来问鼎乱世,逐鹿中原?”

嬴渊轻叹一声,站起身,黑衣墨发皆在晚风中飘飞,身形修长美好,面庞标志俊逸,一双桃花眼,满眼风流。

“你久在山中,不知天下形势,大胤早已不复当年。你不变强,别人就会先下手为强。”他严肃起来的时候,那双扑朔迷离的眼睛就会透出一种高傲又深沉的复杂的光芒,他低头询问萧翊,话语里带着强烈的渴望:“你不想成为强者,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暖色调的光柔和的打在少年干净的白衣上,射进萧翊迷茫的眼睛里,他怔怔的看着调皮的银杏叶飞落石桌,一动也不动,落叶在他四周堆积了薄薄一层,长久的时间里,除了归巢的鸟划过天空的鸣叫,只有风吹石桌上一卷古书,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久久,才吐出一句:“我志不在此。”

嬴渊眸子里的失望一闪而过,这显然不是他想得到的答案。

“哦?那你志在何方?”他瞅了瞅躺在石桌上的古卷:“读书,当一个无病呻吟的文人墨客?还是避世隐居,在青庐山里当一辈子柴夫?”

“我想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行侠仗义。”萧翊说的很小声,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侠义?”嬴渊冷哼一声,坐回石椅:“那不过是文人骚客们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与弱者为伍,那是软弱的表现。如今的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才是生存之道。”

年轻气盛的少年不服气地顶撞:“为什么你们都想让天下大乱,一定要为子虚乌有的东西拼个你死我活,每个人都能安守本分,都能安居乐业,没有压迫,没有反抗,没有欺凌,没有贫弱的天下岂不好?!”

没想到五年后的萧翊和五年前一样天真,嬴渊攥拳捶桌子反驳道:“好,当然好。但那是你的桃花源,是你的一厢情愿,那样的天下根本不存在!”

但他拍完桌子就后悔了,暗自斥责自己太心急。

萧翊涉世未深,从没有接触过人心叵测,尔虞我诈,他无法很快认可自己和自己所做的事,也很正常。

不是他想让天下大乱,而是乱世已然来临,他欲谋皇,欲登天,让这个陷入混乱的中原重新恢复太平往昔。天下就像一个庞大的车轮,周而复始的旋转,从洪荒到现在,日中则昃,月盈则亏,王朝的兴盛、衰落,国土的统一、分裂,天下的太平、战乱,不是由某个人或某些人能操控的。

刹那间,他眼中冷光乍现,袖中折扇猛然祭出,袖口翻动,银杏叶簌簌在身周飘落,萧翊没料到嬴渊会突然出手,本能地抄起桌上古卷挡在胸口,煞那间,折扇洞穿书卷,在迫近萧翊心口之时猛然停下。

“你这是做什么!”萧翊不明所以地看向执扇的嬴渊,眼底含怒。

嬴渊不慌不忙收回折扇,淡淡道:“你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很愤怒自己的师哥竟然暗算自己?萧翊,我每天都在过这样的日子,不知哪一天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临死或许还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你明白吗?这世上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现实就是如此,占据每个人心灵的不是侠义,而是利益,能像你这样悠然度日的人很少,所以你才会说出那样幼稚的话。”

白衣少年抿着唇不再说话,而脸绷得紧紧的,显然没有被嬴渊说服。嬴渊看着白衣少年通红紧绷的脸,不禁微微一笑,身形一晃,比黑豹还要敏捷,只感觉眼前一片黑影闪过,再看清时他已站在白衣少年数丈之外,手握长剑,剑上寒光流转,被他疾行出剑带起来的银杏叶簌簌在身周飘落:“你若不服,我们来比试比试。你若赢得过我,我便不再坚持。”

少年犹豫片刻,缓缓站起身,从竹篓子里摸出一截顶部削尖了的树枝比在胸前:“比就比!”

黑衣青年挥剑在身前划过一道寒光,勾起唇角,银杏叶围绕着寒光急速翻卷,转眼寒光近在咫尺:“你不用剑,是在小看师哥?”

话音刚落,划下的寒光瞬间反挑上来,白衣少年旋身躲避,剑尖儿划过少年的衣襟,空中飘落的一片银杏叶被干净利落地一分为二。

少年刚刚站定,寒光再度逼近,割下少年一片衣角,落入风中。寒光紧紧相逼,少年翻身跃向空中,跃过青年头顶,落到青年身后迅速转身,但还没等少年出招,寒光已再度向他逼来。

银杏叶漫天飞舞,铺在地上的落叶也被两人脚下旋动而卷到空中。

寒光穿过簌簌木叶,嬴渊嘴角笑意渐深,白衣连退几步,脊背撞上银杏树干,退无可退。而此时,寒光已近在咫尺,只听“叮”的一声,嬴渊手中长剑蹭着白衣少年的脖子插进身后的银杏树干里。

白衣少年一脸惊色,木然。

嬴渊这个姿势逼着少年,问道:“你为何而练剑?为了从色鬼手里救一个良家妇女,从豪强鞭下救一个奴隶?你错了,所以你输了!你的剑要为天下而练!”

“我没输!我相信侠义活在每个人心里,战争只会杀人,只会害人,我不希望看到战争,剑在我手里,但我不会拿它去害人!”

突然之间,嬴渊感觉身后有剑气逼来,他眼里迸发冷光,斜睨身后的同时迅速侧身,少年的树枝已挥过来,嬴渊斩剑来挡,白衣少年却抽身收手,嬴渊一剑落空,反身之时,少年已旋身到嬴渊身后,木枝猛力抽向嬴渊腰际,嬴渊身子一晃,白衣少年趁机劈手将嬴渊手中的剑斩落。

动作之迅速,反应之敏捷,步伐之快,出手之准,只用一根树枝就轻而易举反败为胜,卸了嬴渊的剑,此时的白衣少年露出得意神色。

“方才师哥说,师哥若是输了,就不再勉强我。”他收回树枝。

“我说到做到。”嬴渊虽败,却好似败得底气十足,说完果然转身就走,走到石桌旁,他停了下来,拾起石桌上的古卷,大捧风雨兰开的火热,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摩挲书页上被戳穿的大窟窿,脸上毫无表情。

“但在走之前,我还有些话想告诉你。”他没有转身,收了剑,将古卷放回原处:“即便有一日,天下真如你所愿成为世外桃源般的世界,你躲在深山之中也看不到。你想要行侠仗义,想要扶弱济贫,可你每天在这里采药、练剑,又能做什么?你说我所追求的是子虚乌有,那你所谓的义是什么?就算你不想争这个天下,现在天底下有多少含冤而死的人,多少饥贫交迫的人,有多少被奴役鞭笞的人?你不是要救他们吗?剑在你手里,你一边口口声声喊着侠义,一边躲在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里,你一个人也救不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故意放慢脚步,又迈了一步:“就算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的侠义,你也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他说完,拂袖离开。

“师哥!”白衣少年突然叫住他,他的眼神闪烁着,挣扎着,内心正在迅速而艰难地做一个痛苦的决定。

“怎么?”嬴渊依旧没有转身,掩在黑暗中的唇角勾起浅浅笑容。

对于嬴渊所说的一切,萧翊都可以不认可,无论嬴渊把乱世称雄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掩饰一己私欲的华丽借口,而为了自己的雄心与抱负,却要拉着千万人的性命陪葬。天下之大,其实一个人能承载的下?

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徒留在青庐山中,他什么都做不了,也救不了任何人。

“好吧,我跟你出山。”他提高了声调:“但我绝不是为了战争和权力,我只是为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好。”

嬴渊微微笑着走到萧翊身边,拍了拍萧翊的肩膀,萧翊只要肯跟自己出山,之后很多道理他自然会体悟,谋皇之路漫长艰辛,他相信萧翊终有一日能看清自己的路。

远方,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带着盈盈笑意传来:“庄里来了贵客,翊儿有没有替师父好好招待?”

“师父,您回来了。”萧翊听闻,立刻扔下树枝跑过去。

嬴渊跟在后面,又驻足看了一眼远方天幕。

落日不复白天里的光芒万丈,此刻斜斜垂入山林之中,奋力挣扎着拒绝被黑暗吞噬的命运,却仍然不可阻挡自己的渐渐没落,天际的残云胡乱排布在一弯浩瀚苍穹之中,互相炫耀自己的光辉。

乱世对一些人来说是百年不遇的灾难,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妖娆性感的女人捧着大捧粉红色的风雨兰轻声走到他身后,放眼遥望天际诡变的残云,银杏叶纷纷扬扬,脚下中原大地陷入一片彤红。

“世子,你在看什么?”女人的声音略带思索与遥想。

墨发黑袍的世子立在天地之间,扑朔迷离的黑瞳被天地的色彩染成血红。

“斜阳迟暮。乱云飞度。”

欢迎各位客官关注我~如果您想提前看更新,可以在起点中文网搜索同名《四海谋皇》哦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