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流光》第一卷 第六章 沉默的伊撒尔

第一卷 第五章 优秀的卡瑟达：http://www.jianshu.com/p/1f17fc5fee7f

临近三点钟，偌大的会堂渐渐安静。

走到最后一排坐定后之后，卡瑟达的目光似乎再也没有落在伊撒尔的身上。伊撒尔则是以旁观者的心态，悄悄观察着文史部乃至目之所及的七天学员。文史部的同学无一例外都带着自己的笔记道具，各种等级和颜色的水晶球安安静静地占据着桌子一角。

伊撒尔环视四周，鼓起勇气拿出了自己的水晶球——七天统一派发，只有淡淡的一层浅红色——象征他还勉强算是一名火系天使。

预备组学员引以为豪的“大辩论”一触即发。规则很简单，当场给定题目和半小时的思考时间，分类随机抽取一定学员发表对论题的观点。若其他学员仍有不同观点，可在随后发言。观点相同的学员商议举荐一名学员继续辩论。最后，得到最多听众支持的辩者获胜。七天人才荟萃，大辩论的获胜者自然有机会成为下一个风云人物。所以几乎所有的预备组学员都选择到场观战。

前排的士官部突然骚动起来，一时间会堂里充满了窃窃私语。伊撒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向门口张望着。

“别西卜。”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从右侧传到伊撒尔的耳边。

伊撒尔一滞，他并不确定卡瑟达是否在向自己说话。

伊撒尔知道，这位作风低调务实的炽天使是大名鼎鼎统帅部的参谋长，也是七天文史部的名誉院长。他在光暗三战的时候便已经是路西法的得力助手之一。别西卜的到来，势必会给在场的小伙子们很大压力。看来身为六翼天使的卡瑟达消息比较灵通。

大家的躁动不安仍在继续，名誉院长别西卜和院长巴比列斯一行踏着正点的钟声走进了会堂。

“各位在座的七天才俊，”院长巴比列斯是一位拥有典型智天使金发紫眼容貌的儒雅男子，嗓音温和如第七天的风。“欢迎来到象征智慧与自由的七天参谋部预备组！这里是你们走向卓越和承担责任的起点，你们将以此为阶梯，攀登经验与知识的险峰，领略人性和正义的价值，为神的荣光和威严，天界的安危、兴旺，所有天使的福祉承担光辉的重任！衷心希望我等七天导师，能为诸位的未来尽一份微薄之力！”

别西卜和巴比列斯，还有所有的导师，都面带微笑，向台下所有的学员鞠躬。

往届的预备组学员，脸上无一不是深深的感动，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当年第一次开课的时间。而像伊撒尔为首的新学员，则是掩饰不住的惊愕和发自内心的震撼。

别西卜！巴比列斯！还有导师们！他们可是高高在上的六翼天使！！而现在，他们向我们鞠躬！！

他们对我们赋予了期许和希望！未来的希望！

这是七天！象征智慧与自由的七天！！

即使沉静如伊撒尔，此刻也不禁小小地兴奋起来。

“现在，请别西卜殿下宣布本届自由辩论的题目。”

所有人屏息静气。

别西卜微笑，扶了下他的金丝眼镜，“请本届预备组学员注意听题，辩论的题目是——现在的天界，是否需要一个改变时代的英雄？”

伊撒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算是什么题目？试探吗？

伊撒尔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原来这才是七天参谋部预备组？

环顾四周，大家的表情都不太轻松。

伊撒尔不幸撞上了卡瑟达的目光，心头一凛。

以防万一，伊撒尔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他内心当然赞成需要英雄的一方。他从第二天一路走到第六天，目睹了多少令人扼腕的事实。而现实要想改变，让民意微弱地传达至金色的圣浮里亚，不得不依靠“英雄”的力量。但是，但是，能够改变时代的英雄，必定是身居庙堂之高的炽天使。这个英雄，会存在于奢靡和浮华盛行的圣浮里亚吗？

即使有，能在贵族当中成了气候？并且获得神的垂青？

不过论题是“需要”英雄与否，那么自然是需要的，任何时代多一个英雄都不是坏事嘛。

伊撒尔低头沉思，卡瑟达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

半小时的准备时间结束，抽签开始。

“有幸被抽中的学员请上台来。士官部：1排6号，1排14号，2排4号，3排1号，4排12号，4排7号，5排19号，6排18号；魔法部：7排14号，8排16号，10排12号，12排21号，13排17号，16排15号；兵工署：8排4号，9排2号，11排10号，14排9号，16排7号，17排5号；文史部：18排3号，19排7号，19排16号，19排22号。抽中者已经水晶球验证无误，请尽快上台。”

伊撒尔盯着自己的水晶球，还好，仍然是半死不活的红光，没有一点变化。正好静观其变。

预备组的新人们走上台站定，不愧是七天的精英，至少在表面上都镇定自若。

“士官部的小伙子先来吧。”别西卜宣布了辩论开始。
第一个发言的是位身着士官部学员制服的主天使。“我是士官部的初级学员阿尔达·图兰。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位改变时代的英雄！虽然有副君殿下的重视和支持，我们天界军队依然不够强大！我们的问题在自身！我们不够团结，不够拼命，在逆境中很难奋起反击！我们需要一位英雄的统帅，去带领我们重新树立战斗的欲望！！我的发言结束，谢谢。”他的鞠躬礼十分标准，退后站立。
观众鼓掌，下一位士官部的军官出列。
现役军官的风采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这位力天使显然更加成熟稳重，发言也不无道理：“我是士官部上尉凯拉·莫亚。当今我们需要英雄。现在军备松弛已是不争的事实，战后对魔族的限制也渐渐放松，魔族一旦卷土重来，我们不希望看到雷诺殿下牺牲的悲剧重演。根据公布的财报，我们的军费投入并没有明显减少，地方军团和中央军团的差距却越来越大。这不利于我们将魔族的入侵及时有效地扼杀。前段时间的某件事让我们看到，退伍军人的待遇的确让人心寒。而改变这多年的顽疾，需要一个敢于改变时代的英雄。我的发言结束。”
接下来士官部的几人，发言都非常谨慎，不离本部的职权。别西卜投去赞赏的目光。
伊撒尔飞速在笔记本上记着笔记。如果有人看到他的笔记，一定会以为他心理变态。发言者姓名，职衔，位阶，体貌特征，发言重点，并在每一个人的下面留了空白。七天的水不浅，他需要去了解更多的人。
“士官部的小伙子很棒。拉玛西亚的魔法师们想必迫不及待。继续吧。”
魔法部的学员和受军事化训练的士官部学员相比更加锋芒毕露。
“我们不需要一位改变时代的英雄！因为，现在的时代就是最好的时代。你们还不满足吗？”
“我们当然需要改变时代的英雄！现在的繁荣，实际上是漂浮在空中的繁荣！这里是希玛，你看不到下四天是什么样子，看不到希玛的城郊是什么样子。建立在大多数低级天使的贫穷之上的穷奢极欲，我不承认这样的盛世！这样下去，我们的根基就会被掏空，魔族趁机进攻，我们又会像以往一样崩盘！”拉玛西亚高材生阿斯托罗斯的发言获得满堂喝彩。
“我们需要英雄，需要他的力量和决心改变浮华之下的颓废。现在真正可以称得上危机的问题，并非难以解决。只是需要正面它。”
“我们不需要英雄，需要一个更加完善的制度。”听到这句话，奋笔疾书的伊撒尔猛地抬起头来。说出这句话的，是魔法部雷系魔法师茵陈。和其他的魔法师相比，他其貌不扬，那双深绿色的的眼睛却气势逼人。“英雄的时代的确美好，但英雄尚未诞生，我们却在空口白话是否需要，真是可笑！现今我们所需要的，是解决现有的问题，是维护公平和正义，是恢复强盛的天界！英雄能做的，制度未必可以做到；但依靠法令和制度，比依靠英雄更加稳妥和长远！英雄出，政令畅通；英雄失势，人去政息。只要天界尚在，法令与制度必将长存！完善制度，需要的是各方的配合与妥协。我并不认同我们需要英雄！”
茵陈这一番话犹如一颗激起千层浪的石块，在短暂的骚动之后，响起了空前热烈的掌声。别西卜也鼓起了掌。
后面的发言并没有出彩之处，大家的掌声似乎已经宣告了结果。
“现在是辩论休息时间。相同观点的人进行组合并推选出代表，进行下一回合自由辩论。”
伊撒尔着重记下了茵陈的资料。茵陈，是一种有毒的草药，和这位天使一样其貌不扬。但是茵陈敢于在这样的辩题下力排众议，勇气可嘉。
下一轮的结果不辩自明。阿斯托罗斯很快在茵陈面前败下阵来，不得不承认了茵陈的胜利。
别西卜给茵陈颁发了辩论胜利者的徽章。茵陈举起银色的纪念徽章，看起来并不是特别高兴。
伊撒尔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卡瑟达自言自语般的声音仿佛是故意飘到伊撒尔的耳边：“没用的。”
“路西法殿下，并非没有试图去做英雄，也没有放弃对现有制度的改革，但是他所有的努力，只因一些小小的举动，就化为泡影。”
伊撒尔站起身，发觉卡瑟达悠然自得地走过来。
“卡瑟达。”卡瑟达对伊撒尔浅浅一笑，算是完成了自我介绍。
“我看过了你的论文，我们的某些想法比较一致。”
伊撒尔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明天来趟文史部东图书馆吧，相信你会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