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来自心脏不是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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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12年12月21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预言地球会在这一天陷入灾难。我和钟暮偏不信邪，手拉手跑到学校外吃火锅。
钟暮看起来心情不错，举着筷子一个劲儿地为我夹菜，隐在袅袅热气后的一双眼里有藏不住的欣喜。
我和钟暮相识十年，他始终活得像个孩子，开心时就笑、难过了就哭，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
还没等我问他发生了什么好事，笑得像个脑残的钟暮就已经沉不住气，红着脸扭捏地告诉我：“安之她快回来了，我们俩和好了……”
那一天是2012年12月21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并没到来。可我以为，它确实降临了。
02
林安之，提到这个名字，故事就要从两年前说起。
2010年，我和钟暮念大二。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我们都奇迹般地就读于同一所学校，钟暮说这是缘分，和我称兄道弟，熟得无所顾忌。
这座城市的冬天来临时，钟暮穿了件深棕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一条黑色围巾，和我面对面坐在学生食堂里吃饭。
他长得好看、人又会打扮，在校园里走一圈，就拿下了校草的头衔。
那个时候微博兴起，不知道是我们学校里的谁在微博上注册了一个表白用的账号打理。如果喜欢上这座学校的某个人，又不好意思当面说出口，就可以借这座微博表白墙向对方传达心意。
此举在我们这帮成了年的大学生间迅速火了起来，不少人跃跃欲试，林安之是其中之一。
那天的我和钟暮在吃完饭后分别，我在宿舍里刷微博的时候看见，我们学校的表白墙刚更新了一条内容。
——今晚在学生食堂里穿深棕色呢子大衣、围一条黑色围巾，坐一女生对面吃饭的那个男生，我喜欢你。
再往后是一串联系方式，署名林安之。
我刚反应过来钟暮被他的爱慕者隔空告白了，室友就向我科普开了，说这个林安之可不一般，肤白貌美细腰长腿，成绩还好到令人发指，是学校里公认的女神。
我不服气，“女神就了不起了啊？她怎么不想想，我和钟暮一起吃饭，万一是男女朋友呢！”
室友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十分嫌弃道：“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和钟暮是好兄弟，就你这长相实在让人联想不到你们之间能有什么！”
我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和室友怄了足足三天的气没理她。
03
女神放下身段向校草表白一事在学校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对林安之和钟暮这两个人议论不断，钟暮在那段时间里都戴着帽子口罩出入学校。
上大学以来，向钟暮表白的女生多到能塞满一个连，但都难逃被他拒绝的厄运。就在我和其他人怀疑起钟暮的性取向时，他却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自己和林安之私下里很聊得来，两个人约好要见上一面。
见面地点是学校里的小花园，我下课时走过那，早没了他们的身影。
钟暮消失一整天后在大半夜打电话把我吵醒，用激动到颤抖的声音告诉我，他和林安之在一起了。
我听着钟暮在电话的另一边念叨，他和林安之刚确定下关系，忍不住在第一时间找我这个老友分享喜讯。
手机变得烫耳朵时，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还在兴头上的钟暮，没好气地问他自己都听了一个小时的林安之了，还能不能睡觉了？
第二天我去上课，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让钟暮很愧疚，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他得了便宜就卖乖，狗腿地凑过来问我这周末有空没？
我嫌弃地推开他，“你有事求我？”
钟暮看着我老实地点了下头，他和林安之约好这周末去爬山，缺个能为他们拍照留念的人。说到这，钟暮从背包里翻出一只相机放到我手里，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我。
于是在周末那天，我一路跟在钟暮和林安之身后，看他们旁若无人地秀恩爱，然后举起相机按下快门键。
中途休息的时候，钟暮去买水，我和林安之坐在地上休息没什么话说，林安之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找钟暮。
我们脚下是一处陡峭的斜坡，猛地站起的林安之脚没踩稳，突然向下滑去。我反应过来忙抓住她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抱紧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和她一起摔了下去。
钟暮回来时，我和林安之都狼狈地坐在地上。他显然被这一幕吓坏了，忙跑上前检查林安之的伤势，确认她安然无事后才放心，又来追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跟钟暮说自己挺好的。
出了这一档子事，山是爬不下去了，钟暮体贴地一路将林安之背回女生宿舍。我把相机还给他，相机没被摔坏，照片也都完整，我都检查过了。
钟暮心里过意不去，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我。
我没跟他客气，过几天是我生日，就让他请我吃个蛋糕，被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钟暮走后，我一个人去了趟医务室。校医往我脚踝上擦药，我疼得大叫，对方嫌弃地捂住耳朵鄙视我：“都肿成这样了，你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04
钟暮和林安之在一起的第二个月，他偷着跟我说要在圣诞节这天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在凌晨四点的冬天，我裹着外套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被冻得直哆嗦，看钟暮蹲在地上将蜡烛一颗颗拼成心形，中间还放一大捧艳丽的红玫瑰花。
我真心觉得这样做很俗气，可看到钟暮被冻得通红的手时，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圣母情怀，将手伸出暖和的外套口袋，帮他把一颗颗写有林安之名字的气球系在树枝上。
早晨七点的天还没亮，林安之走下楼就看见被点亮的心形蜡烛，和笑着向她伸出手来的钟暮。
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一起拖着长声起哄，无心再看下去的我溜回宿舍补觉。
觉补到一半，林安之打来的电话把我吵醒，问我知不知道钟暮现在在哪，他们刚吵完一架走散了。
我在学校的体育馆里找到了钟暮，他低头坐在空旷的操场看台，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很难看。
钟暮不喜欢被欺骗，可林安之却骗了他。她向他表白，是输了游戏的惩罚。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钟暮，只好安静地陪他坐在一起，直到林安之找过来。
传闻中一向骄傲的林安之红着眼睛向钟暮道歉，哽咽着说自己是真的想和钟暮在一起，看得我这个外人都有点心疼。
既然林安之是真的想和钟暮在一起，钟暮也是真的喜欢林安之，两个人又有什么道理不和好呢？
钟暮犹豫了会儿走到林安之身前，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把林安之送了回去。
他们相互依偎着在我眼前走远，天气一下子变很冷，有小雪花从天空中飘下来。我抱了抱自己的胳膊转身走出校门，去附近的甜点店买了个蛋糕给自己。
去他的好兄弟！
我忍不住想骂钟暮，在我们认识的第八年，这一年的圣诞节，他忘了我的生日。
05
我和钟暮大三这年，林安之申请下学校国外交换生的名额，临出国前和钟暮照旧像每对儿甜蜜的情侣一样约会。
钟暮对异地恋很看得开，他心中的林安之，值得站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我问过钟暮，就不怕她留在国外不回来了？
他认真地想了想后回答我说，如果她真的不回来了，他就去国外找她。
林安之出国那天，钟暮和我去机场送行，她向来人一一告别，最后抱住钟暮很久都没放开。
催促林安之登机的广播响起，她和钟暮互相拥着彼此，没有人上前打扰。他们这一别，再见面都是难事，我们都心知肚明。
还是钟暮用了点力气将林安之挣开，一路在背后推着她到安检，温柔地笑着对她说：“安之，往前走，别回头。”
同来送行的小姑娘被这一幕感动得哭出了声，我揉了下眼睛，竟然也有眼泪。
林安之出国后，钟暮每天都给她发消息。林安之有繁重的课业要忙，从开始的每条都回，到后来的偶尔回复一次，他依然不亦乐乎。
不同的时间空间都成了距离，林安之和钟暮也有争吵的时候，不过都以和好告终。
谁都以为他们不会分开，学校里到处流传着他们的佳话，直到林安之打了通越洋电话给我。
林安之向钟暮提出了分手，钟暮习惯了无所事事的生活，她却一天比一天忙，空不出时间和他谈情。
校门口的大排档里，钟暮红着眼睛喝干一罐又一罐的啤酒，坐在他对面的我看不下去，从桌子上抢过一罐啤酒开了盖陪他一起喝。
钟暮忽然用双手紧扣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们在一起吧！”
我和钟暮从上初中起便相识，彼此知根知底，比起花时间去经营一段感情，对他来说，我是不错的选择。
钟暮身上的酒气太浓，我想起林安之在那通越洋电话里对我说的话，拍了拍他的背后把他推开。
怎么可能在一起呢？我和钟暮是好兄弟，我不能看喝醉的他自暴自弃。
06
钟暮和林安之分手后，就没交过女朋友。
他的爱慕者们想方设法接近他，钟暮的手机总能收到用同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发信人并没说自己是谁，短信内容多是简单的三言两语，有时一天有好多条，有时隔很多天也不见得有一条。
我调侃钟暮是被别家的姑娘看上了，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可能发错了人，却开始回复起对方的信息，两个人默契到无话不谈。
我想过钟暮会不会在林安之后喜欢上那个人，可直到我们上大四、林安之离开钟暮一年，他的钱包里还夹着她的照片。
小说《何以笙箫默》里有句话说的是，如果世界上曾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
而林安之，或许就是钟暮的不将就。
2012年的春天，林安之回国，与钟暮重归于好。
我跟钟暮去接机，林安之手拉行李箱走过机场大厅，我站在一边，看他们在人群中拥抱，亲昵得像从没分开过。
钟暮请了一帮人聚会，为林安之接风洗尘。KTV的大包厢里，除了钟暮，没几个我认识的男生。
钟暮和林安之被旁人起哄来首合唱，他们手牵手坐在一起，点了一首情歌对唱。
歌词唱到了结尾，音乐声还没散，林安之手拿话筒看着钟暮，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晚安。
在旁人都不知所云的眼神里，她继续说下去。
“你好吗？”
“别难过，我一直都在！”
“我几天前换了手机，还剪了个特别丑的发型。”
“……”
我看见钟暮的眼睛有点湿，他握紧林安之的手，听她说出存在他手机里的一条条短信，最后豁然开朗地笑起来，“原来是你啊……”
是啊，那个对钟暮匿了名的发信人，原来是林安之，也难怪能在短信里默契到无话不谈，我一点都不意外。
07
包厢里的气氛暧昧到极点，我待不下去，溜出门外透气。
钟暮过了会儿找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我，来的这些男生都是他和林安之的朋友，有中意的没。
我反问他：“是林安之张罗的吧？”
钟暮忙为林安之开脱：“这么多年也没看你交个男朋友，安之也是一番好意……”
说到这，钟暮又凑过来八卦道：“说真的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我喜欢你这样的男生，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我看着钟暮，他被我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得不轻，愣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我无奈地按亮手机屏幕给他看，“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快乐！”
钟暮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扭头去了洗手间，和林安之狭路相逢，“你还是喜欢他，我看的出来。”
被情敌看穿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可他一直都喜欢你啊！”
我和钟暮认识了十年，如果他也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们也早在一起了。
林安之把我对钟暮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她在和钟暮分手后打越洋电话给我，心甘情愿地把他拱手让人。
可我和钟暮是好兄弟，也只能是好兄弟，现在的林安之根本没必要害怕，为我张罗别的男生。
像我喜欢钟暮这种话，只有在愚人节这天说出来才不会尴尬。我不交男朋友，和钟暮一样，也只是不愿意将就。
08
毕业前我跟钟暮闹了场别扭。
那是毕业论文截稿的五月，林安之在忙研究生的复试，钟暮主动揽下了她毕业论文的工作，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
看不下去的我要帮他，被他拒绝说想亲自为林安之做些事。我退一步想帮钟暮的毕业论文，他再次拒绝我，说自己不着急，林安之的事更重要。
又是林安之！
我忍无可忍，一把合上钟暮的笔记本电脑，然后跑出了图书馆，躲着不理他的信息电话。
我对钟暮冷战，而林安之远比我大方，她在这个时候找到我，说钟暮很在意我这个朋友。
林安之的意思不难明白，我在她走后主动联系了钟暮和好，约他跟我出去逛逛，被他痛快地答应下来。
钟暮请我去吃蛋糕，他把蛋糕切好推到我面前说对不起，忘了在我大二那年的生日送蛋糕给我。
我听钟暮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有一点地想哭，原来他还记得……
夜风有点凉，我和钟暮沿着护城河走回学校。我在路上买了两个烤红薯，分一个给钟暮，和他蹲在岸边开动，然后看着对方难看的吃相一齐笑出声。
钟暮等我吃完后伸手拉我起来，我被他从地上拉起来后才发觉，他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来。
原来我和钟暮十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十年前的钟暮还和我差不多高，我性格不好，在班里没几个朋友，只有他像个小跟班一样在我身后晃来晃去。
有同学跟他说我不好相处，他一条一条数着我身上的优点认真地跟对方辩论，正好被路过的我听见。
那是三月的春天，树木刚抽出枝桠，天空蓝得像被水洗过。
我和钟暮并肩往前走，忽然有烟花升上夜空。路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站在烟花尽头，是林安之。
钟暮反应过来后笑着向她跑去，我停下来，眼前是他远去的背影，耳边是烟花绽放的喧嚣，眼泪不经控制地从眼眶里流下来。
时光悠悠，青春渐老。我和钟暮的缘分，从这些年来的我费心思和他考入同一所学校起，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09
毕业后，钟暮和林安之留在了这座城市，我决定离开学校。
我走的那天，他们送我到车站，临检票前，林安之对我说了声谢谢。我笑着跟她摇头，钟暮不明白地看着我们。
我用力地向他挥手，像是和过去的岁月告别。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孩儿，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是林安之。
他没留意过我什么时候换了手机、剪了特别丑的发型，可我还记得自己每一条匿名发给他的短信和日期。
晚安。2011年12月13日。
你好吗。2012年1月1日。
别难过，我一直都在。2012年2月14日。
我在几天前换了手机，还剪了一个特别丑的发型。2012年3月28日。
……
林安之感谢我的退让，把那些短信全部交到她手里，给钟暮更爱她的机会。
可是晨钟暮鼓，安之若素，钟暮和林安之两个人，巧到连名字都是连在一起的。费尽心思也得不到他留意的我，注定了退场的结局。
我拉起行李箱走向远去的人群，钟暮在身后大声喊我的名字。这是我和他认识的第十年，他叫我保重，我没回头，眼泪拼命的落下来。
我记得多年前钟暮在机场送别林安之，他对她说往前走，别回头。
岁月像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这是钟暮和林安之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
就让我们各自往前走吧，都别回头。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