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奶奶去世已经7年。在她快满80岁那年的春节静静地走了。

自我小时候有记忆力以来，奶奶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着，一个人呆呆地坐那儿。坐得太久，手有些浮肿。她右边的手和腿都没知觉，右手半蜷着的手指伸不开，右腿也是没有力气的。走路的时候只能用左腿带着腿右艰难地走几步。说话也说不了整句。

 听妈妈说奶奶在她还没和我爸结婚之前，有一次去山里背柴，回家没多久就倒地中了风，得了半边瘫。那时候奶奶才53岁。中风前几年，只能天天躺在床上过日子，跟几个月大婴儿一样，吃喝拉撒全部都在床上且要靠别人帮忙。那个时候爷爷还在，照顾奶奶的活儿主要靠爷爷一个人承担。那时姑姑已经嫁人，那个大集体时代，爸爸要帮着下地种庄稼挣工分，在家里就帮忙打个下手。

爸爸写得一手好字，在高考失利后因为奶奶生病，就回家帮忙种地了。爸爸在亲戚介绍下认识了我妈，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爸爸上过高中，学历就算比较高的了。而我妈只上了小学二年级，因为家里小孩儿太多负担不起就缀学了。那还是个食不果腹的年代，大冬天还光着脚丫子到处跑，基本上吃不饱，只有过节的时候能吃点白面。兴许是看我妈年轻时体态轻盈手脚快，可以帮忙照顾奶奶。后来很顺利走到一起。

在爷爷的悉心照料下，奶奶在床上躺了几年后，可以慢慢下地，靠着左手左脚慢慢移动。拐杖就是她的右脚，靠着拐杖能自己慢慢踱步去厕所（那年头，厕所修在离住 的房子大概有100米的远的地方。）可以用左手拿勺子慢慢吃饭了。大家都忙着下地干活，奶奶没事在家里会帮着捡捡柴火，妈妈做饭的时候帮忙生火。

在农村有个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就是一定要生儿子，女儿养大都是别人家的人，人生儿子才是传宗接代有面子，没有儿子是要被别人明里暗里嘲笑讽刺的。奶奶是个很善良的人，妈妈生下第三个女儿后。听说有对不能生育的夫妇说要领养，奶奶一直念着"不 不 不“ 。她舍不得自家的孩子，情愿不要男孩。

据说我们姐妹三个都是坐在奶奶腿上抱大的，她就单靠左手吃力的抱着，用尽全身力气照顾我们。那时候，爸妈根本不会一整天在身边照顾孩子的，他们天天都有忙不完的农活，只有努力干活种好庄稼，才能不饿肚子。奶奶天天家里看小孩渡过那些灰暗的生活，村里别人家小孩也甩给她帮忙照看。

五岁那年，爷爷得了食道癌去世了。那时候我还记事不多，不记得爷爷的样子。奶奶一下失去生活重心，伤心得几天水米未进。爷爷走了，只剩奶奶一个人面对这艰难的生活和不听使唤的手脚，她心里没有了依靠。

爷爷去世后，奶奶每天很早就醒来，开始自己慢慢穿衣。我们长大了，不需要她吃力的抱了。奶奶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夏天的时候，奶奶自己热好水等我们帮她洗澡洗衣服，奶奶只能简短地在嘴里念着”妹 妹 妹 妹，来 来 来 来嘛“那时候我们是很贪玩的，有些嫌她麻烦。印象中她很少责怪我们。长大了，后悔没有好好回报奶奶的恩情。

我们上学去了，她经常一个人站在路边望着远方。

也许她是想爷爷了，还有姑姑。那时候交通不便，去姑姑家只有用走的，普通人步行都得要2个小时左右。姑姑自己带两个小孩，还有自己的家要打理。很少来看她。奶奶只有静静期盼，眼巴巴望着。

一个人呆坐在屋里太寂寞了，她想要和别人一样空闲时间能三五个围在一堆摆龙门阵；因为行动不方便，已经好久没有去过离家200米的地方，她渴望接触新鲜的事物，想知道哪里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想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