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行者 第二十三章 相思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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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翊的电话还没挂,隐约听到厨房传来苏蔓华的痛呼声,他扔下电话就疾步朝厨房走去。
苏蔓华正站在流理台的水槽前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水。
丁翊紧张地拉过她的手,“怎么了?”刚问完,就见她左手食指指甲旁涌出几滴鲜血,她的手沾了水,在水的晕染下,鲜红的血水迅速蔓延,她的半个手掌霎时就变得血淋淋的,样子看上去颇为吓人。
“不小心切到手指了。”她发现自从决定追他后,她变得特别不淡定,可说是状况百出了,连切个菜都能切到手指。
丁翊按住她手指的伤口,“你家里有创可贴吗?”
“有,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丁翊让她自己按住手指的伤口,他去拿了创可贴回来帮她贴上,见她一手的血,又去浴室弄了块湿毛巾帮她擦手。
他擦得仔细,两人挨得很近,她愣愣地看着他刚毅的侧脸,心里小鹿乱撞。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和气息,这么近距离地挨着他,她越发沉溺于他阳刚的熟男气质里,越看越心动,白皙的脸颊竟然渐渐染上了绯色。
帮她擦净手,丁翊抬头就见她满脸绯红,眼中是藏不住的恋栈,他表面不动声色地逗她,“你脸怎么红了?”内里却暗自高兴。
“我……忘记开窗了,有点热。”苏蔓华连忙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去开窗,又回到砧板前准备继续切菜。
天啊!她从来不是外貌协会那一挂的,如今居然看一个男人看到脸红心跳。
阿弥陀佛!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色即是空啊!
见她又要去动刀,丁翊拉住她,“我们出去吃吧!”
“可是……我菜都买了,”看了看自己贴了创可贴还在冒血的手指,她叹了口气,“好吧!”人家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她的厨艺还是拿得出手的,可惜今天出师不利。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去了一家颇为有名的私厨餐厅。丁翊订了一个蛋糕,蛋糕送进包厢时,苏蔓华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是个挺细心的人。
虽然是个假生日,但有丁翊陪着,苏蔓华觉得这是她过得最开心的生日,平时几乎不沾酒的她,不知不觉竟也喝了两杯。红酒后劲十足,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等两人用完餐准备离开的时候,苏蔓华已经晕得站不起来了。
丁翊发现她喝酒后话变多了,但没料到她会醉。他找了代驾送他们回去,到小区时,苏蔓华已经睡着了,他打发了代驾,拍了拍她红扑扑的脸颊,“蔓华,醒醒,到家了。”
苏蔓华连眼睛都没睁开,上身挪了个位置寻找舒服的睡姿,直接靠在丁翊肩上又呼呼睡了过去。
丁翊满眼都是笑意,她刚刚在包厢里话挺多,他还有点担心,如今看来她酒品还不错。
可惜,丁翊高兴得太早了。眼看叫不醒她,他只能抱她上楼,他将她放回卧室的床上,又去弄了条湿毛巾帮她擦脸,这一擦,苏蔓华就睁开了眼睛。
她睁眼见他就笑了,“丁大哥……”她是个爱笑的人,但丁翊以前从来没见她这么笑过,她笑得像个孩子般灿烂,眼里都是星星。
“嗯,快睡吧!”看着她毫无保留的笑容,他心里竟出奇的柔软。
“我不要,”她坐起身来,在床上找了一圈,“我要换睡衣,这样不舒服。”
见她摇摇晃晃地要下床,丁翊安抚她,“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睡衣,在衣柜里,粉红色的。”丁翊打开衣柜,看到她那件粉红色的丝质睡衣后,犹豫半晌才拿起来递给她。
“你换吧,我先出去。”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丝滑柔腻的触感,他脑海里已经自动开始为她宽衣解带了。他摇头苦笑,看来他今晚得效仿柳下惠。
他该直接离开的,可是她脚还没全好,如今又喝多了,他真担心她会晕乎乎将自己给摔了。过了十来分钟,丁翊走到她卧室门口敲了敲门,“蔓华,好了吗?”
门内没有丝毫回应,他又敲了敲门,“我进来了。”将门缓缓拉开一个缝,却没见苏蔓华躺在床上。他干脆直接将门推开,才发现苏蔓华已经换好了睡衣,她坐在书桌前摆弄他送给她那个盒子,拆开盒子见里面是把雕花精美的木梳,她爱不释手地拿出来,朝披散着的长发梳了几下。
见他进来了,她竟然将梳子递给他,“帮我梳。”
“你确定?”她到底懂不懂他送梳子给她的意思?丁翊低叹,看她这懵懂样,八成是不懂。她这颗脑袋,读书学习厉害,对世俗的一些东西却是懒得放在心上的,这也许和她常接触佛经和修瑜伽有关,她就是人们通常说的那类人,佛系!
见她点头,丁翊也就不客气地上手帮她梳头了。她的发量多发质又好,头发有些微卷,摸上去软软地,一碰就知道没被化学药水祸害过。
“丁大哥,我喜欢你送的礼物。”梳子和玩偶都好喜欢。
“我知道。”喜欢的恐怕还不止礼物。
“我更喜欢你!”丁翊手上的动作顿住,没想到她居然大大方方说出来了,看来她醉得不轻,不知道到了明天,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丁翊只微微分了这么几秒神,苏蔓华已经站起来了。
苏蔓华的睡衣是那种夏天的款式,虽然不是吊带,可领子也低得足够引人遐思了,再加上她又瘦,白皙的颈项和半个肩膀在长发的遮挡下,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先前她一直背对着他,他还没注意到,如今面对面,她因醉酒而嫣红的脸蛋,加上这身带些小性感的睡衣,立刻就让丁翊原本平静的眸中蹿起了火苗。
他刚刚应该直接回家的!
她朝他勾勾手指,“告诉你个秘密。”
丁翊无奈,只能弯腰压低上身配合她。
她附在他耳旁轻声道,“丁大哥,我骗了你,呵呵……其实,今天不是我生日哦……”
丁翊完全没心思听她说话,整个心神都被她呼在颈边的如兰气息扰得快要失控。苏蔓华说完就退开了一步,丁翊刚刚松了口气,苏蔓华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最要命的是,她居然没穿内衣!丁翊要是能忽视压在胸膛上的柔软,那他就是圣人!
反应来得又汹又急,面对的又是喜欢的女人,丁翊哪里控制得住。
“我好喜欢你!”丁翊这次回岭海,不知道下次要多久才能见面。其实,苏蔓华今天是刻意喝酒壮胆,目的就是表白,可不曾想她酒量差酒喝多了,壮胆壮过了头,她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丁翊,念念不忘要向他表白。
丁翊拉住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才后退了一步,苏蔓华又立刻粘了上来。
他苦笑,软玉温香在怀却不能吃,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丁大哥,你喜欢我吗?”察觉他又想拉开她,她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松手,不知道他裤兜里揣了什么东西,硌得她小腹不舒服,她想将它拿开。
丁翊及时捉住她企图做乱的手,单手托高她小巧的下巴俯身就覆上了她的唇。这个吻侵略意味十足,他忍得有多辛苦,吻得就有多霸道。
苏蔓华眨眨眼,脑子里混沌一片,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生理反应却是本能的,她没经验,只知道自己想要更多,却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只能双臂紧紧攀着他的颈项,无助地任他予取予求。
她无辜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无端带给他一种罪恶感,察觉她连换气都不会,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只能意犹未尽地放开她,“让我抱一会儿。”他需要时间平静下来。
苏蔓华微微有些喘,但她依旧执着,“你喜欢我吗?”
“知道送你梳子是什么意思吗?”他低笑,“一个男人送你梳子就代表他心里牵挂你思念你,想要和你白头偕老。”
怀里的人半天没回应,一动不动地靠在他胸前,他低头一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将她安置在床上,又替她盖上薄被,“晚安!”
因为要带阳阳一起走,丁翊只得退了原来的机票,又重新买。飞机起飞时间是11:00,第二天一早丁翊去展母那里接了阳阳后,又绕到鹤东大学去了一趟,去见那个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生母。
丁翊对她的感情很复杂。九岁足以记事,他记得她对他的关怀呵护,以及为儿时那个家带去的温暖,更记得她的自私和对他们父子俩的冷血无情。解除催眠术后,丁翊终于知道像霍延之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自杀,他的生母茹梦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霍延之当年很清楚,有人在陷害他,利用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是门外汉不懂金融知识,想要把锅甩给他。可是他没有任何证据,无法自证清白。他知道联合外人骗贷的罪名一旦坐实,丢了工作事小,由于是特殊时期的特殊贷款,金额又大,他坐牢的可能性也很大。但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他还抱有一丝希望,他知道即使他不幸真入了狱,妻子茹梦还有稳定的工作,妻儿的生活也不用仰赖他。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茹梦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她是最底层的一个小柜员,她承受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在事情还没定调前,关于单位要起诉霍延之的谣言就已经满天飞了,于是她铤而走险,想要为自己和儿子博一博。
她为自己开了存折,一天天往里挪存资金,那时候的内部控制有漏洞,同网点上班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行为。直到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她才向网点主管请了两天假。她盘算得很好,她太了解霍延之,知道他宁可被冤枉也不会和她一起走。于是当天晚上,她带着儿子去找霍延之,霍延之知道她的计划后,勃然大怒,坚决不允许她带丁翊走。可茹梦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狠心地丢下他们父子带着存了巨额资金的存折潜逃了。
茹梦笃定霍延之不会绝情地举报她,她算好了,两天假满后,待众人发现她的阴谋,她已经从异地取出了钱,逃之夭夭了。
而霍延之是真真绝望了,茹梦走出这一步,不仅会让他们夫妻身败名裂坠入深牢大狱,他们的儿子也会一辈子背负着标签做人,所以他不想让儿子活着受苦,可最后一刻,他终究是心软了,没带他一起走。
茹梦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霍延之会自杀,作为妻子的她却面都没露一个,她的计划很快被戳穿,还没跑出省,人就被警察逮回来了。
想到这些,丁翊真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茹梦,可是如今遇见了,他又无法视而不见。况且,他还想从她那里听听生父生前的陈年往事,也许会从中找到些线索。
冷静了这么多天,昨天党委会的事情让他想到两个可疑的人,所以他临走前还是决定过来见茹梦,想从她这里挖出点信息。
茹梦见了他,眼里很快就聚集起了泪水,她抹了抹眼睛,手足无措地将他请进宿管室坐下,又是泡茶又是端水果。
丁翊话不多,好在有阳阳在,气氛还不至于太僵。他闲聊似地问了茹梦几个问题,就起身打算走了,茹梦叫住他,“小毅,你是不是在查你爸的事?”
丁翊点了点头,牵着阳阳出了宿管室。
茹梦追出来几步,“你一定要小心!”
丁翊头也不回地走了,从头到尾,他没开口叫过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