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肉丁的故事

    家庭聚会，很容易聊起父辈的故事，作为家中老小，所知有限，前几天在姐姐家，听她讲起父亲年轻时的一件事，感慨万千。

      爷爷天不假寿，在50虚岁上撒手人寰，此时父亲27岁，我的大哥5岁，姐姐3岁。家中尚有叔叔小姑未成年，父亲的奶奶已年迈，都需要照顾，一大家子人生活重担落在了父亲肩上。经常听母亲讲起，那几年，父亲结束了生产队里一天的劳作，匆匆吃过晚饭就向奶奶家跑，去陪伴他老年失子的奶奶，和中年失夫的母亲，陪她们拉家常，逐渐忘掉悲痛。

    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冬天政府会组织兴修水利，壮劳力会被征调，俗称“出夫”，父亲正年轻，自然在被征调之列。那一年，姐姐清楚的记得，离家多日的父亲，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洗把脸，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带着“为人民服务”几个红字的搪瓷缸子，拿开盖子仔细看了看，好像怕有什么稀罕的东西丢了一样，在边上的姐姐眼尖，那是肉！白花花的肉！那个年代，不过年不过节的，能吃上肉，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一件事啊！尽管是薄薄的一层，铺在缸子底部，但是对肉那种特有的敏感，使得四五岁的姐姐一阵欣喜，喉头不禁动了几动，心想可解馋了。当她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父亲在工地上省了不知道多少顿，每顿饭挑出几个肉丁，才积攒了一个缸底，这是准备给他的一双幼年的儿女解馋的，那时候二哥和我尚未出生。

    可是我们都错了，因为我们都没有想到一个重要的人物，父亲的奶奶，我的曾祖母，父亲忍着馋虫，省下来是留给奶奶的。那个年代，集体劳动的时候，特别是有特别累的活要干的时候，为了保证体力，为了鼓舞人们的干劲，会吃得稍微好点，但不会顿顿有肉，好在时值冬天，肉也能放的住，一个缸子底的薄薄的肉丁，生生被父亲一顿一顿的省下来了，这强大的动力，来自于孝敬他那年迈的奶奶。

    这个时候，我们几个都很安静的听着，比父亲小12岁的二叔也在场，我不经意一看，二叔的眼睛已经泛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