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画师轻点
六、画师轻点
六画师轻点
如果说皇宫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监狱,囚禁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宫女、嫔妃们的青春芳华;那么这凄凉的冷宫便就如同地狱,弹指间便可埋葬了她们的一生。
刚进宫的那年皓月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清高竟会在这深宫之中给自己诏来那飞来横祸。她没有解释,也容不得她解释,就这样才刚刚进宫的皓月,就被那一道无情的圣旨打入了那凄凉的冷宫。
落叶满地无人扫,残花零落葬者谁?不思量、自难忘,那年桃花三月。
踏入冷宫的皓月才年芳十六、七,妙龄少女的花季却遭逢如此变故。已不知她是以怎样的心态来承受这无妄之灾的,只不过那个天生丽质,聪慧异常,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娥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的才女佳人就此不复。而这世间仅仅只是在大汉王朝帝都长安那富丽堂皇的未央宫的如云成片的宫殿群中,在那高墙深深的凄凉冷宫里徒增了一个花季的宫女罢了。
冷宫是这个富丽堂皇、灯火辉煌的皇宫里的一个阴暗面。在这里脏乱亦只是它不值一提的表面现象,在浮华散尽、恩宠过后,那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而被打入冷宫的宫女、妃嫔,甚至是后宫之主的皇后,也都只能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深宫墙内空度着余生。
花开满院有谁喜春到,落叶满地何人愁秋至?
在这凄凉冷宫里,这些因各种原因被打入冷宫的女子或者女人们,在这岁月的流逝里,在这被封闭的囚牢里,有的疯、有的傻。这里的很多人都曾被皇帝恩宠有加、红极一时、权势滔天,可惜有的仅仅只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有的又或者是遭遇小人陷害,更或者仅仅只是家族连及……
无论原因如何,都只不过是她们争宠的哪个男人,在某一天对她们的爱,倦了、厌了。
据史书所记:公元前36年,汉元帝刘奭昭示天下,在全国之内遍选秀女。王嫱为南郡首选,元帝下诏,命其择吉日进京。她的父亲王穰回复说:“臣之小女王嫱今年纪尚幼,恐难以应命”。可惜各地官员并不关心此事,无奈圣命难违。公元前36年仲春,王昭君泪别父母乡亲,登上雕花龙凤官船顺香溪,入长江,逆汉水,过秦岭,历时三月之久,于同年初夏到达帝都长安,为掖庭待诏。
皓月还记得进宫不久的一日画师毛延寿来为她作画,毛延寿初见她时所表现出来的震惊是他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可是他愣了愣后他还是问到:“小主,宫中那不成文的规矩您该知道吧,您的意思是?”
那时刚进宫的皓月确实不知,她便转头看向了彩妹,彩妹走近皓月俯身在她耳旁悄悄说到:“刚刚忘了跟你说了,宫中那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付给画师幸苦费,他会看好处给你作画或更美或更丑。不过这许多年来,画师们已经大体掌握了皇帝的喜好了,而且各宫殿嫔妃、宫女们每逢作画无不付予辛苦费的,所以这早已是后宫中不成文的规定了。”
皓月看了毛延寿一眼,转头对着彩妹悄悄地问到:“这事皇帝知道吗?还是他默许的?好似不太符合礼仪吧!这不就是变相的贿赂吗?”
彩妹说到:“这种事情皇帝怎么可能会知道,又或者皇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过这么年来都好像是约定成俗的了,不能算为贿赂。毕竟如果皇帝看到你的画像诏你侍夜,你便飞黄腾达了,就再也不用在这凄冷深宫中空渡着年华了。你就先给他点,再许诺他日你若受招得宠,再给予重金回报。”
“我心已有所属人,又何必付予他重金,绘我倾世红颜?”皓月听完彩妹所述喃喃自语。彩妹没听清询问她说什么,皓月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画师毛延寿说:“毛画师,你愿如何下笔就如何下笔吧!小女子初到宫里,未曾带有金银细软。”
彩妹听到,直拉皓月的手,但皓月并没有缄口。
毛延寿画师听后,内心却是大喜,今年他的小女儿毛英凤也被诏入了宫里,若是让皇帝如实看到眼前的这个王嫱,他女儿还会被宠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或者说这后宫佳丽还会有别人被宠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毕竟王嫱与那个人长得太像了。于是就阴沉着脸冷冷的说到:“小主何出此言,为各位小主作画呈于皇上,本来就是老臣的分内之事。小主又何必去提金银细软,那些俗世浊物污染了小主您的神韵。小主请坐,老臣这就为您作画。”
未久毛延寿停笔,收拾画具离开,彩妹想看一下皓月被画成什么样子,画像与真人有几分相似,但是画师毛延寿已笔墨未干,不便与人观看委婉拒绝。
可皓月怎么也没有想到,画师毛延寿是如此的歹毒,仅仅因自己没有送礼,就几乎将她置于死地。
三日后,汉元帝刘奭遍观后宫佳丽才女画像,见掖庭待诏王嫱画像中左眼角竟有一颗丧夫落泪痣,实为大怒,便下诏将王嫱剥去掖庭侍诏,贬为普通宫女,打入冷宫三年。
年龄方才十六、七的皓月,怎么能明白只因自己的清高,不肯贿赂画师,就导致小人使绊、天降横祸,被贬为宫女打入冷宫。三年如花的年龄就在那深深的宫墙内默然悄逝。
丧夫落泪痣轻点,倾世红颜画不复。冷宫重重锁清秋,画扇轻摇已何年?
皓月回神笑了笑,从袖中掏出那把檀香折扇对着刘奭说到:“十里红妆相娶我已接到,故现在特来将折扇奉还。”
刘奭从九龙椅上走下来欲抱皓月,皓月侧身避开。刘奭怔了怔,看着近在眼前的皓月问:“皓月,你要朕怎样,要朕弑杀天下吗?”
“不,汉皇你错了,我来就是想阻止你发兵的。”皓月顿了顿又说到:“我知道你要发兵匈奴,我也知道你发兵是因为我,可是这值得吗?为我一人,你竟要天下大乱,让万千黎民惨遭战乱、无数将士饮血疆场,值吗?”
“予我而言,若是为你,这一切便都值。”刘奭强行抱住皓月一字一顿的说到。
许久、皓月流着泪推开了刘奭说到:“汉皇,你越礼了。”
短短几字,却又字字如刀般刻在了刘奭的心上。
皓月将那把檀香折扇塞到刘奭手中,转身向殿外跑去,到门口皓月才停住擦了擦泪水说到:“你送我的那个玉佩,进京的那天我将它拿给我母亲替我保管了,我原以为我今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不过现在想想上天对我真好,当我嫁衣着身,红盖头被掀开第一眼看到的人居然会是你,虽然新郎并不是你。或许这就是命吧!我们此生真的只是有缘无分,愿我们彼此珍重吧。江山社稷,是你的荣誉,也是你的责任,还望你以大局为重。”
说完皓月就走出了宫殿门,只留下那把檀香折扇,静静地躺在刘奭手中。
刘奭轻轻展开折扇,当年所提诗字仍在,只是转眼间已物是人非。“举兵征战终是错,浮生妄作是虚无。小径原来通幽谷,正巧逢桃花三月。”
那年桃花三月,花下谁着白衣独舞?至今朝,又是谁还念念不忘?
刘奭将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他喃喃自语:“天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要这天下又有何用?可若现在悔婚,大汉王朝的威仪何在、诚信何在?但如若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便发动关乎百万人生死的战争,这又置黎民百姓以何地?”
或许当一个人,权势倾天的时候,他的一念之间便是一方天地生灵的存亡。但是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了,那么必然会有一群人为了各样的原因,将他的权利分化、限制。
在凤凰台上,刘奭在他喊出慢后,他考虑过各种解决办法。甚至想直接说出事实,但那样五年前的至亲相残便要大白于天下,而且就算这样呼韩邪也未必能让自己将皓月带走。急火冲心的刘奭更是直接出动了影密卫,他想下令直接在凤凰台将呼韩邪单于及他的部下属臣杀尽,可是最后皓月的一句“天下安宁、边关休战”却又深深的刺痛了他。
皓月所说的的确一直都是他的心愿,而现在他真要以天下纷战,来换自己的一己之欢吗?
夜,是人对时间最为敏感的时候,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刘奭一个人独自坐在九龙椅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感。有一刻,他似是感觉到了时间划过他嘴唇的冰凉。
养心殿门外,一干前来死谏大臣还在门口跪着,其中包括刘奭的大儿子——太子殿下刘骜。
今夜的月,是那么高、那么圆、那么亮。它就这样高高的悬在天际,不管人间是事。千年间它从无喜,亦无悲。只是不管时间辗转经久,不管人间的物是人非,千秋后,它仍然万古长明。
是夜的长安,灯火阑珊。这大汉王朝的帝都,今夜又有多少人注定要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