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原味鸡汤

母亲的原味鸡汤

老家有个说法，一只鸡只有某一个部位最有营养，但每只鸡营养最好的部位又不尽相同，所以，若是用鸡来补身体，得整只吃，连肉连汤一起。

其时，要想一个人吃一只完整的鸡可是件特别奢侈的事。农家养的那几只鸡，首要的任务是下蛋。这鸡蛋要么用来换钱，要么用来招待客人，再有就是老人孩子过生日、生病时的犒劳或补偿。鸡是断舍不得杀的，只能等过年。过年自然是要杀上几只老母鸡的，一来老母鸡有营养，二来下蛋的能力也不强了。鸡肉被切成块状，或加红枣，或加干香菇、墨鱼，放在搪瓷的大碗中，隔了水蒸上半天，满屋子生香。

母亲总是说，其实什么都不加，就是鸡肉放上适量的水、一点盐、一片姜，隔了水蒸出来才香呢。可一大家子人一只鸡，总归是不够的，所以得加上一些其他的辅助食材，量足些，每个人都可以喝上一碗鸡汤、吃上一块鸡肉。当然也有加黄芪党参的时候，那基本上就是给女人补气血的了。

一个人吃一整只鸡只有在成人或过大生日的时候。男孩子嗓音变得像破锣、女孩子初潮时，母亲一般都会细心地宰杀好一只小公鸡或母鸡，细细处理好，蒸得酥酥烂烂的，看着孩子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想必，这是那个时代的“成人礼”吧。

我的高中时代，和各种汤紧密相联，鸡汤鸭汤等，是我奋战到深夜的能量来源。

家里条件一直说不上太好，但也由于父亲的上进、母亲的能干而把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彼时读高三，学习很紧张，身体很不好，三天两头的病。母亲总会在我下自习回家时端上蒸了一晚上的鸡汤、鸭汤、鸽子汤或是肉饼汤。这些或浓郁或清淡的汤，丰润了我清瘦的高中生活，成了现在的我最深的念想。被汤水滋养的人生，一如汤水般温暖香甜。

女儿是在我成长的小城里出生的。8个月时，我挺着大肚子从山东回到江西老家，回到父母的身边。所有关于生产的恐惧在见到父母亲的一刹那而消弭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因为胎位不正，女儿是剖腹产的。剖腹产产妇受罪少，可母乳却不如顺产催发得快。

姨妈姑妈舅妈们都忙着往家里送土鸡来，七十多岁的老外公也来了。外公也带来一只鸡，一只真正的乡下老母鸡，是他好不容易才从村里觅得的，连养鸡的人都不记得这只母鸡养了几年了。照例是父亲做前期工作：烧水、杀鸡、拔毛、清洗；母亲后期加工：切姜、放盐、加水、上锅，两人的合作，几十年如此，天衣无缝。

为了省时，当时蒸汤用的都是高压锅。当高压锅盖揭开的一刹那，一股浓香就扑鼻而来。打开搪瓷汤钵的盖子，只见厚厚一层暗黄色的油，香味，就那么丝丝钻入鼻孔，甚而渗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鸡汤喝下去的当晚，乳汁就不可遏制地来了。女儿敞开她的小肚皮来吃也吃不完一半，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女儿吃母乳的整个过程。这饱含了外公、父亲、母亲厚爱的原味老母鸡汤，不仅滋养了我的整个人生，也为女儿的成长打下厚实的基础。

现在，由于生活，我远离父母，回家探望他们的时候并不多。若是说好了哪天回家，母亲一大早就会催父亲去菜场，去买上一只老母鸡或老鸭，细细蒸上一天，保证我在进门后就能喝上香喷喷热乎乎的汤。

母亲甚至最先发现市场上有电炖盅卖，在她用了觉得好之后，还给我也买了一只。且殷殷叮嘱：要多蒸点汤喝，养胃、营养不流失。工作这么忙这么累，不注意保养，可就亏待了自己的身体了。

这隔水蒸电炖锅确是方便。若能觅得上好的土鸡，洗干净后，去掉可以看得见的油块，再整只放在炖盅里，水没过鸡即可，一小勺盐，一片去皮的生姜。盖上盖，蒸上四五个小时。鸡汤鲜美、芳香馥郁。一定能慰藉那远离家乡远离父母而脆弱异常的胃。

喝着母亲精心烹制的各种汤水长大的我，最擅长的也就是煲各种各样的汤了。这爱的接力棒，就在这些汤汤水水中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