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嫂援手” 的一点感想

    《孟子.离娄上》 篇中有淳于髡和孟子的一则对话，读来颇有意思。

    淳于髡好辩，喜欢拿儒家礼数来呛一呛孟子。他问孟子，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礼。孟子当然承认是礼了。淳于髡马上举了个极端的例子，如果嫂嫂溺水了，你要不要出手相救呢？

    这还用问啊，现代人肯定会说！可是孟子知道淳于髡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便很严肃地告诉他：“嫂子落水不救，是没有人性的豺狼所为！”男女授受不亲跟这是两码事！

    淳于髡就要较个真。继续发难：“现在天下的人都沉溺水中，你却不施于援手，这又是为什么呢？”孟子说：“援之以道。”言下之意，你淳于髡就知道看个皮毛，你知道我孟子不忧心天下，奔走呼号吗？嫂子溺水，性命攸关，不救丧失人伦，用得着纠结那搭上的一只手吗？而我现在看着天下乱糟糟的，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中，我不以仁道匡助，扶大厦于倾危，难道还只手一个个搭救？

      这辩论的内容和技巧，高下立见呀！

      此节中孟子有个很关键的词“权”。权，即通权达变，既要遵守礼法，又要权益变通。嫂子落水而用手援救，这是对礼法的变通啊！如果见死不救，就违背了人皆有之的仁义之心，而仁义之心是人兽之别啊！所以，向嫂嫂伸出援手，这是变通的“礼”，礼如果让人成为木头人一样呆板，那是人性被泯灭啊！

      孟子曾明确提出权变的概念：“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孟子.尽心上》）“权”是变通的处事原则；“执一”，是拘泥某种规范而不知变通。“执一”必然导致对规范的僵化处理，宋明理学中部分教条就是对儒家思想的刻板理解与僵化执行，难怪被人批评，说它导致儒学式微也不过分。

      在特定情境中的变通，这是儒家思想给现代人最大的精神滋补。我突然想起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中周莹在公堂上与赵大人对质的情形。儒学中毒太深的赵大人整日叨叨“克己复礼”，却还是忍不住被一派天性的周莹那句“夫妻为何不受男女授受不亲之礼的约束”的歪理暗中折服。活泼泼的生命和真切自然的情感哪里容你去想这是不是不合礼呢？哈哈！

      儒家本就是让我们现世安稳，好好做“人”，佛家念经也还说要“善巧方便”，要是我们把儒书读迂了，那也就白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