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窗12

昨天下午妹妹刚从学校请假回来，许久不见，一向活泼的她却一直沉默不语。
重症监护室门外有许多家属，那些日夜煎熬着的心似乎已经快麻木了。多数人脸上露出淡漠的表情，那些呆滞的面孔下藏着一颗不属于他们自己的心。
直到下午吃过晚饭，过道里才热火朝天。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也有人开着声音玩游戏。有人在磕着瓜子，好不热闹。只有来来去去的护士带着口罩，眼神流露出嫌恶。
门内流动着孱弱的呼吸，门外却感觉人声鼎沸，这强烈的对比似有些讽刺，人们在大声地讨论着生死，仿佛像是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一到半夜，过道里缓慢行走着的病人去旁边的卫生间，一句话也没有。半夜一切都变得安静了，只听得到门内各种哀嚎。突然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好像有人说话，你快来听听！这声音好像我家弟弟啊！”简易床快被压得变形，我一起身差点翻倒在地。
我也把耳朵贴在被遮挡着的玻璃处，先听到一片哀嚎，仿佛置身于精神病院。听到各种声音后我的神经开始兴奋，我在仔细辨认着那些声音，希望能听到爸爸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叫你不拿钱给我？活该吧！”我感觉这声音很想爸爸的，那妇人却说这声音也像他的弟弟。
“某某某，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说话？啊？”这声音突然响起！仿佛在和谁吵架一样，又是愤怒又是责怪。
“这是我爸！他在喊我妈的名字！”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继续听着。
“你去哪里了？啊？我饿了！”我急切跑到旁边敲开门询问“医生，我听到我爸在说话，他好像很难受，我可不可以进去陪一下他？”
护士不耐烦地说“那是条件反射，人是睡着的没有意识，一会儿就好了。要看等明天下午三点！”百般请求都不能进去，听着那一声一声嘶吼般的喊叫声，可怜又可恨。
“好痛啊……好痛啊……啊……啊……某某某！你去哪里了？你不要我了吗？啊？……”
渐渐地声音变小了，只时不时地听到有人在呼喊着。我裹着毯子缩在墙角，找了纸堵住眼泪。
“好了，好了，快休息了！别闹了！”医生喊着我把的床号和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信不信？哈哈哈……”这是爸爸的招牌笑声。
“再闹给你打针了？”一个男医生说着，渐渐又是一片沉郁的哀嚎。
这座城市五月的风仍带着寒冷的气息，屋外又开始下起绵绵细雨。风在墙上嘶吼着，像要钻进这密闭的过道，想要撕碎这些寒夜独自守候又脆弱的心。
一整夜都没睡，我天一亮就爬起来坐着，门内安静了许多。一整夜的折磨让我觉得，医院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即是天堂又是地狱。
“你都回家三天了？什么情况？”手机发出震动，是陈子凡发来的消息。
“我给老师请假了的，谢谢你！不用担心，一切都还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事。
“你现在在哪里？发地址给我，我过来！”我并没有再回信息。
妈妈提着早餐走过来，热乎乎的豆浆还冒着气，油条早就摆好了。
“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就先休息，我知道你肯定一晚没睡！”
“我爸昨晚上一直喊你名字，他一直在叫喊很痛。”
“那是说不出的苦了，怎么会不痛，那么多血压在脑袋里面。”
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有了一些希望，妈妈又安静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再待几天就回去了吧！耽误了学习可不好，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妹妹也在的。”
“我不回去！已经请假了！你不用再说了，上学那都是小事。”
“我刚才问过了医生，说情况有稳定的迹象，他们再次会诊，决定再等一天，看你爸能不能度过危险期。“如果情况好，就动手术。考虑到大手术的风险，最终不开颅骨，从淤血处钻孔引出积压的血液，这样风险就没有开颅大也可控一些。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你才是啊！”我默默吃着油条豆浆，一时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