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之后
李思琪
放学了，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回家。而是坐在座位上，看着同学们或急切或从容地收拾自己的书包。
班主任老师平时总爱挂在嘴边上的，那几个“皮得没边了”的同学，趁着放学后在教室里玩起了抛绣球PK赛。被他们抓来充当“道具”的书本，在空中发出‘哗啦啦’的抗议声。也有偷袭者或用手抓一把、用肩膀顶一下在捣乱，这样使得整个赛场更加激烈。一时间，整间教室被同学们的尖叫声、欢呼声所淹没。
中间不断地有同学加入这个游戏，亦不断地有人离开。各种大小不一的道具在空中开开合合，‘哗啦啦’地飞向发射者所指定的地点。却也有道具在空中相撞，发出‘啪’的一声后各自坠落。偶尔还会偏离指定的轨道，飞向了某个角落，引来对手的哄笑。
欢笑声把同学们的快乐心情传送出去，久久都没能平息。而我始终让自己站在了局外者的位置上，淡漠地看着这一张张笑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们的快乐没有影响到我分毫，而我的沉寂也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最后一个同学将收拾好的书包，潇洒地往肩上一甩，双手插在校服兜里，哼着调子迈着八字步，摇摇摆摆地走出教室后。我所处的这个喧闹的空间终于安静下来了。安静到，我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我身边旋转，在空气里飘荡。
一个月前的月考成绩，我在班级排名第三，年级排名第十五。这次期中考试成绩，我退到了班级排名第四，年级排名第二十四。讽刺的是，前一次的成绩是3的倍数，这次却正好是4的倍数了。这也就意味着，在短短一个月里，有9个人超过我，把我甩在了后面。也就是说，平均每三天我就被一个人超越，心里还真是有点不服气呀。
现在，我像个最懦弱的胆小者，不敢把手往我的课桌抽届里伸过去半分。那张被我藏起来的期中考试语文试卷，仿佛觉得它此时此刻也在嘲笑我。侧头偷偷的瞄上一眼，却见它还是一如刚开始那般，乖乖的躺在抽届中央。
我叹息了一口气，心里想的是:淡定点吧，总归还是要面对事实的。我闭上眼睛，把这张语文试卷拿了出来，平放在课桌上。试卷上面的分数，并没有因为我的小心翼翼而有所变化。依旧裂着它的血红色大嘴巴，在我面前展示它的身姿。
是的，就是身姿。老师把8和9这两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以一种优美的姿态连接在了一起。它们之间没留一点空隙，一笔画过。字迹苍劲有力，穿透纸张，在卷面上刻下一道凹凸不平的痕迹。我仿怫还能看到，老师笔芯里的红色液体，穿过笔嘴，傲娇地在纸张上留下它的足迹时的样子。
我在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想象着，想象当我把试卷带回家，放到老妈面前，老妈将会是一副什么表情。这张120分的语文试卷，我考了89分的成绩。平时让我引以为傲的作文，竟然因为我写跑题了而被扣了13分。这是我对这次考试结果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得不佩服老妈的速算能力。我知道只要我把这张试卷拿给她看，她马上就会按百分制，算出我这次考试的成绩。而在老妈的认知里，她觉得每次考试的作文，如果被扣了超过五分，那么这作文写的就是不合格。这次我超过的可不止一点点，这个结果我自己都尚且难以接受，又如何能要求老妈接受？
我之所以留到最后，不是拖着不想回家；也不是因为考砸了而不敢回家。老爸老妈虽然严厉，却也不会纠结于一次考试。只是因为想找个机会，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我会在这个空间里，尝试着和自己对话。我更想通过这次谈话，找出这次考砸的原因。
和自己聊天，这是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玩的游戏。因为在这种聊天过程里，每次都能让我烦燥的心慢慢归于平静，也每次都能有新的收获。和自己聊天时可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甚至是肆无忌惮。可以大胆假设也可以大胆想象，不怕说错话，也没有后顾之忧。从始至终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都会是最合格的保密者。这种聊天氛围常常带给我轻松快意之感，让我从中发现自己的不足……
值班老师来巡查时，提醒我关好门窗早点回家。我才惊觉天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灰色的薄纱，而我错过了它被夕阳渲染时的那抹美丽。小心地把试卷抚平，仔细地将它折叠成一个小小的正方形。放入文件袋子里，要把它带回家里给家长检查签名。
收拾好心情，关上了教室的门窗，准备回家。走廊上的灯光，把我的身影印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前前后后的灯光线条拉着我的影子忽前忽后，在灯光里交叉互动。重叠的影子随着我的脚步而移动，陪着我来到了现在已空无一人的操场上。
天空还在尽职地散发出，最后那层灰白色的亮光。照着我脚下的塑胶跑道，仿佛在上面铺了一层银白色的细沙。花坛里，那些在阳光的照拂下，娇艳了整整一天的花儿们，此时已皱起了可爱的小脸蛋。它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牵着小草儿的手在微风中频频点着小脑袋。
一片花瓣儿随风飘落到我的校服领口，在我的蓝色校服上尽情地释放它的美丽。它用巧手在边沿翻起荷叶边，风儿带着它在我衣服上跳跃……眼看它又要随风儿去往别处，我赶紧伸手把它捏在我的两指之间，细细的感受它身上的清凉。轻轻地抚摸它的轮廓，把它放入我的书本里，我要带它回家。
出校门右转是我回家的路，平时觉得异常拥挤、异常“瘦小”的路在此时竟然变成了“胖子”。也让我终于有机会细细打量这条，我已走过N多次的街道。才知道平时只顾匆匆忙忙埋头赶路的我，错过了多少美丽风景。
街道两边竟然有这么多的特色店铺。我在想，是不是所有想要买的东西，在这条街上都能找得到？店家们都别出心裁地用商品或饰品，摆放出各种形状装饰店面，这些小花样确实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魅力。
在一家小小的店铺门前的走道上，摆满了娇翠欲滴的绿萝。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排整齐的倒影。就连玻璃墙面上，绿色藤条扭成的格子里也挂着几盆绿萝。挂着的花盆装在白色编织篮里，里面的绿萝随着自己的性子随风晃悠。也有那俏皮的枝条儿伸出小爪子，穿过花篮触摸地上花盆里绿萝的小脑袋。
视线穿过玻璃墙，落在店里面那个有半人高的长方体玻璃鱼缸上。鱼缸里装了大约四分之三的水，两个水钵头顶着头，争先恐后地吐出一长串一长串的水泡泡，带活了整个鱼缸里的水。几颗嫩绿色的水草，随着水的浮动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晃荡到各个角落。
几尾观赏鱼披着不同颜色的外衣，在水里游来游去找朋友。一条白色和一条红色的鱼儿，终于在寻找的途中相遇。它们面对面欢快的摆动着好看的尾巴，在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它们把小脑袋靠在一起，圆圆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诉说着各自的心里话。它们的腮帮子被水撑得鼓鼓的，趁着张嘴的空隙往外吐着一颗又一颗水珍珠，珍珠们最终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一瞬间就在水里消失不见。
我想要知道鱼儿们的聊天内容，我把脸贴在了玻璃墙上。绿色藤条散发着青草的气味，拼命地往我鼻子里钻。玻璃墙毫不客气地把我的鼻头压成了扁的。而我却因为鱼儿说话声音太小，还往前凑上去一点点又一点点。直至整张脸都平贴在玻璃墙上面，完全没有了形象也不在意。两只手掌张开紧紧地趴在玻璃墙上，恨不得扒下它一层玻璃皮，好让我听得更清楚一点。
聚精会神地看着鱼缸里的小精灵们，脚站得发麻都还不想离去。想跺跺脚缓解缓解，却一不小心绊倒了一盆绿萝。陶瓷制成的白色花盆倒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让花盆收不住脚步，连续向前滚动着它那圆圆的身体，发出一串悦耳的音乐。
这一串音乐惊醒了我，也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所幸的是，花盆“身子骨”硬朗，就算滚了一路也没有丝毫破损。我跑过去把花盆扶起来，在原位上摆放好。仔细地捋了捋，它那因为滚动而变得乱七八糟的枝条叶子。顺便也让自己松一口气，那已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归位了。
屋子里跑出一个小女孩，刚刚洗完澡的她带来一阵沐浴露的清香。半干的头发披在头上遮住了耳朵，往肩膀上延伸。圆圆的苹果脸上，大大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她在小小的嘴巴里藏了一颗大大的糖，在脸上鼓出了一个包。她用舌头顶着糖果磕在牙齿上，发出一声细细的响声。她的嘴巴包不住糖果，在嘴角溢出一滴亮晶晶的口水珠子。
我摸了摸头很不好意思，感觉做了错事被一个小妹子抓包了。正想开口解释，她却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过身回了屋里。一只小狗狗跟在她背后，做了她的小尾巴。
我踢着一块圆圆的石头往前走，我踢它一脚，它就向前滚动着小小的身体。然后停在几步远的地方，等着我走上前再踢一脚，它才又向前滚几步，歪着脑袋在前面等我。我站在它面前，双手插腰故意凶巴巴地说:“难怪你这么胖，原来是个大懒虫，就只想借助别人的力气往前走……”说着我抬脚用力地把它踢出去，只是这次运气不太好，它滚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风带着一片树叶飘落到我的头顶上，经过我的额头，它边沿上的小小锯齿划过我的鼻尖，最后向地上飘去。风儿却又吹着它在我的脚边舞动，我弯腰让它落在了我的手上。枯黄的树叶，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亮亮的光泽。是秋姑娘为我送来的信笺吗？才惊觉，原来秋天已在我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我的面前。
风儿在夜色的掩饰下，带着丝丝寒意，肆无忌惮的往我脖子里面钻。我抬头望向夜空，看见月姑娘正穿过云层，探出它的小脑袋四处张望。月光穿过树叶，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影子。树叶随着风儿舞动，地上的影子也在舞动。摇逸着独有的舞姿，让我驻足不敢打扰。
耳边传来妈妈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才发现时间在我不知不觉间已悄悄溜走。我抬脚迈开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