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即是价值本身

继续看蔡崇达的《皮囊》。

第三篇，残疾。

父亲因心脏问题，导致中风，左边身体偏瘫。从医院回家，到父亲以为自己还可以回到从前，再到台风天仍要坚持出门锻炼。

终究是失败了。父亲认清楚了事实，好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开始自暴自弃，任性妄为。气哭老人，和小狗吵架。

一副多么滑稽的画面，看着却感到异常的心酸。

外甥女是小粒仔，父亲是大粒仔。一老一少，都是“没用”的人，却仍然是家人的宝贝和心头爱着的人。

或许这就叫做家人吧！

曾经有生病或者心情极度失落的朋友和我抱怨说，你说我有什么用？在家里也只会花钱不会赚钱，拖累家庭，有时候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心隐隐作痛，但却无言以对。

快乐幸福，无忧无虑的前三十年，我双眼被蒙蔽永远看不到人间疾苦，家里也是一片欢乐祥和，更不用操劳操心。直到奶奶突然病倒，送到医院，ICU，从老家医院转到香港，整整一个月，她没能和我们说更多的话，没有任何清晰的交待。

在弥留之际也没有和我们说什么，对于我们表达的爱意，痛楚，怕也是统统都接受不了。我们一家人悲痛，难过，祈求现代医学可以让她走了的肝功能和肾功能回来。可是“力拔山河气盖世”都没有用啊！

我们祈求老天给我们一个机会，纵使缠绵病榻也让我们有尽孝的机会啊！可是，全部全部都没有用，她还是走了，尽管她走的还是安详的，儿子孙子，全数在床前陪着她离去。

弟弟和妹妹哭到不能自己。我内心悲痛，但没有过多的流泪，我在想也在反省，我们究竟哪做错了？还是命运如此？但我也知道自己已不能深究下去，我已经改变不了这个局面了，再深究去挖疮疤，又对谁好？奶奶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可我也由此明白了，以前我觉得用青春去照顾一个至亲是一件讨厌烦闷不划算的事，这个想法，愚蠢和蒙昧的可怕。子欲养而亲不待，才是最让人难过的。侍奉至亲怎么能是浪费时间浪费青春呢？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好好侍奉在我奶奶膝下，让她开心快乐！

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回答我朋友觉得她没用的言论了。“别傻了呀，你存在的本身就是价值啊！不赚钱，没贡献，甚至生病，你觉得生存没有价值，可是，爱你的人不需要你的钱，疼惜你为生病受苦，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是你的价值！只要你在，一切才会有意义！”

蔡崇达残疾的父亲有什么价值？可是只要他在，家就在啊！只要他好了，家就完整了啊！只要他在，千里之外就还有牵挂啊！这个在，不应该就是价值的本身吗？

“你那可爱的父亲。”母亲笑着说。是父亲可爱吗？这样的父亲，可爱吗？一点都不可爱，然而又是可爱的。可不可爱，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奉献了什么，乃是爱他的人的所有认知。闽南女子大都贤惠善良，真正可爱的，是有这样的母亲，还有这样宽厚的孩子。

一边看一边流泪，真让人收都收不住！

闽南客家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