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印记(原创)
早就知道春天来了,春天确也早早的就来了,只是自己每日步履匆匆,行色匆匆,所以漠视着脚下丛丛簇簇的小草,漠视着路边柔柔嫩嫩的柳条,漠视着树上大大小小的花苞,漠视着空中三三两两的风筝,漠视着小区跑跑跳跳的孩子,甚至漠视着庭院里随处可见的草莓秧,窜出寸余的春韭,还有爬上架的葡萄藤,修剪丰盈的果树,更有那棵忍痛割掉的毛桃……
日子便这样混沌而真切的滑落一地,成沙成泥……
久盼的小长假如期而至,思亲伤感之余亦乐享一份难得的轻松与闲适。放假的感觉真好,天公也实在作美,春日午后的阳光,不强烈但足够温暖,空气里察觉不到一丝风,似乎和北国的春天极不相称,但这却是实实在在地地道道北国的春天!
窝了一冬的我依旧习惯穿着厚厚的棉家居,许是老了的缘故,愈发的怕起冷来,不过当我循着清脆而热情的招呼声回望见穿着露腿睡衣的邻家女主时,脸上还是写满了大大的尴尬。
好在除了邻居,少有人路过,即便有人路过,也少有人看过来,即便有人看过来,也绝不会有人与我说话对视,这样想来,便不再理会这身行头,何况我原本也懒得进进出出换来换去。
剩下的只有轻松了。
如果一棵葡萄算一棵树的话,院子里林林种种高高低低粗粗细细最初总计十三棵树,当它们先后由手指般粗细的秧苗日趋壮大之后,狭小的院落显得甚是拥挤,于是孩爸便大刀阔斧的砍掉一棵苹果树,一棵李子树,一颗杏树,直到今春又砍掉一棵桃树,至此,院里还有整整十棵树,希望它们能够各自安好,彼此相容共生,为了这一长久十全十美之和平发展大计,我亲自登梯操剪,断了它们之间的牵绊,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吧。
院里院外,上上下下,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打扫了零落满地的枝枝叉叉,伸了伸早已不胜劳碌的四肢,靠坐在椅子上,透过缀满花苞的桃树杏树李子树樱桃树的枝干,看近处的楼房,远处的蓝天,心也跟着高远起来……
忽然,目光触到了一株野菜上,我竟一下子兴奋起来,忘了刚刚让我一坐不起的疲劳。
我脚步轻快的奔向工具箱,翻出小铲子,从柜子里拿出小盆,迫不及待的回到野菜旁,小心翼翼的挖下它,轻轻的抖落根部的泥土,宝贝似的放进盆里。然后便这样一手端盆一手拿铲或蹲行或弯腰,仔仔细细的在每一块土地上搜寻。忽的,就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和大人或是小伙伴,到田野里挖野菜,从初春的稀稀落落的嫩芽,挖到盛夏的成片成片的老菜,开始一个小筐,荆条编的那种,上边有一个扭着麻花劲的横梁,挎在肘上。后来换大的,胳膊也常常勒出紫色印痕。再后来筐里要带条编织袋子,要不断的把筐里的野菜折到袋子里,最后往往是背个袋子挎个筐满载而归。当然野菜嫩的时节,身价也尊贵——这大概便是物以稀为贵吧,它可以天天被请上餐桌,佐着自己家酿的黄豆酱,下饭去火,偶尔黄豆酱变身鸡蛋酱——而且是地道的笨鸡蛋呢,想想都流口水,那再蘸食,更叫一个美味啊。当野菜肆意疯长的时候,家家菜园子里的各种时鲜蔬菜也相继开花结果,野菜自然少了一席之地。那是乡下餐桌最丰盛的日子,天然绿色,营养健康。那时的黄瓜萝卜是甜的,炖菜不加肉是香的,凉水喝着是解渴的……乡下长大的孩子忘不了根,也一辈子带个穷肚子,有时候就会馋那口。自己买过,去饭店点过,不管做得如何精致,都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最后一次挖野菜距今也快13个年头了,那年表弟结婚,在三姨家住一晚,走的那天上午吵着跟三姨一家去地里,但那时大地里已经少见野菜了,据说是经常使用一些药剂所致。当然也没挖到多少,或许也真的不如儿时眼尖手快吧,回来自然洗洗吃了,只是淡忘了那味道。
前几天,不对,是昨天,看来真的老了,记性越来越差。昨天和老友聊天,我说我最近老做梦,梦见故乡,梦见老院子,梦见从前的人和事……老友笑我这是老了啊。想想真是老了,眼目前的事回头就忘,从前的事却逾渐清晰,如果真的可以,我倒宁愿就此老去。
寻遍了整个院子,虽然只挖了一盆底,不过我还是挺满足。比起平日择菜的粗暴,我简直判若两人,生怕稍一疏忽就捏烂了或是浪费了叶片。择洗完毕,有满满的一小碗,蘸了肉酱,竟似乎寻到了曾经的味道。我郑告孩爸,从今往后,院子里的野菜全部归我所有。
春天真的来了,人们以各种方式迎接和庆祝它的到来。一如当我倚在床上矫情的堆砌上述文字的时候,邻家的烧烤一直在继续,各种肉类海鲜经过炭火的烘烤而散发出来的焦香丝丝袅袅的穿过双层玻璃门窗飘进屋里,让我那填饱晚餐的穷肚子现了本色,好在只有自己听得见这入夜时分的饥肠辘辘。
夜晚真的是最美的时光,希望可以梦回故里,老宅,黄晕的灯光,印在额头的一个吻……
2017.4.2
春天的印记(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