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事

以前我写过我家乡下南面租客。由于厂里工伤断了左手三四五部分手指，一直赋闲在家。这位姓安的师傅四十五岁，有三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已经闺女两周岁了，老二老三也一起这里来打工，一个二十，一个十七，据说也是“耍女朋友”的时候了。在我们这边，这一大家“光头”儿子，结婚生娃，父母压力山大。我看安师傅夫妻好像悠悠在在，日子过得蛮有滋味。

老婆子天天上班，安师傅由于已经康复期，花了一千块买了两个鸟，据说是八哥，一个关笼子里，说是会说话。还有一个是放养的，会听话。

会说话的，据说是野生抓到后别人驯化的，胆小却凶猛。听话的是从小养大的，性格温和，不怕人。

它们唯一碰头的时间是中午或傍晚，这时候安师傅会帮它们洗澡。天热要洗两次澡。

说话的，已经训到会说一句，“你好”，因为胆小，只有安师傅一个人听到过。

听话的，不仅每天几次在家门口自由活动，安师傅喊一句下来，马上乖乖落在手上肩头，与周围邻居都关系友好，更是村里老人小孩的围观明星。现在更是与安师傅一起外出遛弯钓鱼，只要安师傅的哨子一吹，无论飞多远，都乖乖回家。

每天守着两个“鸟”的安师傅，每天脸上笑眯眯的，得意又自豪的对着村里人的好奇，赞赏，羡慕。

日子的转折，发生在某天中午，鸟洗澡后，两个鸟有点小争执，安师傅训了一下，然后，听话的鸟飞出房间，说话的鸟也壮着胆，趁主人没注意也飞出去了。听话的飞到邻居家四楼房顶去了，说话的估计好久没有飞过，先在我家围墙上站了一会，安师傅夫妻俩追出来时，它又飞到我家桂花树上去了。老老叶想帮忙，去揺那树，于是它也扑棱一下飞另一家邻居屋顶去了。几个人仰着头呆呆的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房顶的鸟。

最后，老老叶出主意，让他吹哨子，把听话的鸟叫回来，看看另一个会不会一起回来。听话的回来了，说话的却始终不听话。后来，说话的停了好久，飞走了。一直到晚上到后来都没回来。安师傅是知道鸟性的，他在鸟飞出来时就说，“飞不回来了”。

只有我家老老叶，为他惋惜，“五百块飞走了！”

安师傅继续训他的听话的鸟。而且越训越远，时间也越来越长。可以大半天到同里湖边一边钓鱼一边训鸟。

安师傅总在老老叶聊天时说，要再去弄一个鸟。老老叶只摇头。“这个贵州人真的钞票发胀！心态好的，三个儿子，一点也不着急。”

上周，安师傅钓鱼时，无意中网到一个吃鱼的长嘴鸟，兴冲冲抓回家给老老叶炫耀，说要训这个长嘴鸟了。

长嘴鸟浑身墨黑，嘴巴长长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温和。一个下午，安师傅都把它与听话鸟一起关在一个笼子里。因为安师傅只有一个笼子。它们好像很友好。安师傅很开心，傍晚时分，安师傅出门去买包烟，十来分钟的时间，回家一看，傻眼了。听话鸟被长嘴鸟头上脖子上连毛带皮全部撕下，血肉模糊，场面悲惨又凄厉，听话鸟惨叫连连，安师傅赶忙抓出来给它消毒，听话鸟挣扎着飞出房间，安师傅心痛异常，追出门已经没了鸟影。他吹了许久的哨子，在附近张望了好长时间，依然不见踪影。

第二天，邻居在四楼鸡棚边上捡到死去的听话鸟，拿下来放在安师傅门口的花坛边。安师傅沉默了好久。

长嘴鸟只让安师傅养了几天，吃了好几顿小鱼，安师傅决定放弃了，最后放了生。

“又一个五百块啊，糟蹋了。”老老叶感慨到。“这个贵州人这次打击大了，估计不敢养鸟了。”

昨天傍晚，老老叶告诉我，“你总归想不到的，这个贵州人真的高兴的，又在网上买了两个鸟，六百块，据说明天要到了。”

打工的安师傅真的会“白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