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秋莎的旋律(下)
硝烟散尽,战争成为记忆,“伏尔加河的河水一直向前流淌”。
现代化的巨轮滚滚碾过广袤的俄罗斯土地,这片土地正散发着新的魅力。西装革履的人们踩着皮鞋匆匆走过,忙碌的现代生活让人们看上去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职员瓦西里耶维奇手足无措地将一束花插在局长波罗纳夫娜办公桌上的花瓶中,他一屁股坐在局长的椅子上,开始自言自语。“尊敬的波罗纳夫娜局长,请您任命我为处长。”他语气强硬地对着自己搭在办公桌上的脚说,这是秘书进来听到后挖苦说,“呦,瓦西里耶维奇先生您想当处长啊!”瓦西里耶维奇慌乱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给局长送花来。”话毕匆匆溜出办公室。
波罗纳夫娜身着灰色西装套装,戴框架眼镜,马尾束在脑后,干练简洁。她坐在办公桌前问打扮入时的秘书,“谁送的花?”
“不知道。”秘书答。
瓦西里耶维奇再次出现在办公室。波罗纳夫娜质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说出不切实际的话,“你说我冷酷、不近人情、像个机器?”她厉声问道,“你这是诽谤!”
瓦西里耶维奇吓得哆哆嗦嗦,连忙倒水端过来,“不不不,您热情似火,您温柔大方,您一点也不像个机器。”
“撒谎!”波罗纳夫娜站起身,“你到是说出了办公室人的心声。”她离开办公区绕到阳台处。剑拔弩张的脸放松下来。经过激烈的指责和质问,她有点疲惫,也许是姿态很低的瓦西里耶维奇让她放下了戒备心,她突然开始哭诉起来。
“你有两个孩子,你们下班后有家庭。可我呢?我每天早上起来煮咖啡,是因为我想喝咖啡吗?是因为我必须那样做。我假装自己很忙,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每天晚上我拖到很晚才回去,听到门卫摇钥匙的声音才离开。我实在受不了一个人待在家里。”她一口气哭哭啼啼说了一堆话,让瓦西里耶维奇有点不知所措,只一个劲儿给她递纸。
“当然,我也有交好的朋友,”她的脸上又开始多了些神气,“只是他们都有家庭,有孩子,一堆家务。”
“我才36啊!我看上去很老吗?”她问瓦西里耶维奇。
“不!您一点也不老,您看着很年轻。”瓦西里耶维奇急匆匆地回答道。
剧情到这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日剧《我要准时下班》中的一个角色,吾妻,典型的设计组技术人员,不修边幅,被同时发现每天晚上都不回家睡在公司。后来他的自白中透露出和波罗纳夫娜相同的处境: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实在太让人受不了了,至少在公司还有事情做。所幸吾妻后来找到了打发下班后时间的东西:研究咖啡,这让吾妻整个人都变得有活力起来。
瓦里西耶维奇离开了办公室。
次日波罗纳夫娜身着颜色鲜亮的连衣裙一改往日沉闷的着装出现在单位,秘书大吃一惊。一出办公室门就和其他同事窃窃私语。这一幕实在太讽刺。
波罗纳夫娜决定任命瓦西里耶维奇为处长,在秘书拟任命书时无意中得知之前瓦西里耶维奇曾经送花谄媚于她后,瞬间将灰色西装外套裹在身上,原本平静欢悦的音色立马严厉起来。
“我现在任命你为处长,你满意了吧!瓦西里耶维奇先生!”她将任命书给瓦西里耶维奇。瓦西里耶维奇有点不知所措。波罗纳夫娜随即开始炮轰瓦西里耶维奇之前所有的行径都是为了得到处长一职的虚伪谄媚。瓦西里耶维奇可算是听明白了,他气愤地将任命书撕掉。
两人开始了一场写辞职书、撕辞职书、写申请调任、撕申请调任的拉锯战,伴随着激烈的口水战。波罗纳夫娜气愤不已追着瓦西里耶维奇打,混乱中两人抱在一起。
故事在掌声中结束。
这个故事其实和我们的生活更加贴近,故事中的人物和我们身边很多人都相似,甚至可以说他们表现得就是我们身边某些人的样子。在一个岗位上工作十年能力出众却得不到提拔的瓦西里耶维奇低声下气试图通过讨好女上司实现升职的目的,他的行为并无可指责之处。也许有人要开始批评这种谄媚上级的行为是不那么光彩的,我自然也觉得如此。对于瓦西里耶维奇来说,他能力出众、内心野心勃勃却始终要伪装成迫于女上司淫威的软柿子,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他而言既不违法也不缺德,他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我们活在太多“政治正确”里面了,这些“政治正确”无形中给我们许多压力,迫使我们去像某种方式倾斜,这本身就是不应该的。对于一个成年的、理性的人来说,他的主张必然要基于他的立场和利益,而外界总强调作为什么什么,你要这样而不是那样。这种声音过于聒噪以至于影响了一个成年人的选择,而自我压抑的结果要更不乐观。
再说波罗纳夫娜,事业有成,却饱受孤独折磨。这时候也许会有这样一种声音对在事业上取得成功的女性进行捆绑:既是事业有成没有家庭没有孩子你还是个失败者。这样的声音充斥着我们的社会,作为一个女性,私以为这是某种意义的伤害,对于生活选择自由的中伤。波罗纳夫娜遭受着孤独感的折磨是一个个体事件,仅能反映出存在这样的女性,同样存在本身热爱独身生活的女性,在独处中就能获得幸福感和快乐的女性。我们的社会加在女性身上的东西要多于男性,反之,站在男性立场上,男性承担的社会压力又要多于女性。这似乎成为男女性别之间的互相施压,如果仍然以一种性别对立的态度看待性别问题,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会让我们更加进步。
再来说幸福感的自我生成。人必然是长久的孤独状态,从脱离母体的那一刻起就被置身于这个拥挤的丛林中独自作战。别试图达成完完全全的理解,理解这种东西本质上很虚无。幸福感的自我生成强调“我”对“我”的重视。针对当前我们对外界的关注的泛滥之势被社交媒体等一系列现代化工具加重,自我审视似乎变得有点稀缺。“感觉”、“幸福感”这种东西本身具有非常强的主观性,而现在我们的情绪建立在哪里?也许并不是自我觉知上了。幸福感的自我生成就强调将目光转移一部分到探究自己的真正感受上。
和平年代我们的战争也包括和自己的战争,自我认同感、迷茫、孤独这些后现代病症已经开始折磨我们,战争早就开始了。
可惜还有人沉浸在后现代的娱乐化狂欢中麻痹自己。
(注:本文中所有情节均根据回忆整理,不代表原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