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出恋》| 06 我们的默契就是：你不问 我不说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贺宇络的声音带着点加糖薄荷的清甜味道，打断了米亚敲打键盘的动作，抬起脖子转了转脑袋，取掉眼镜站起来伸懒腰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米亚腹诽：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没看见这里有人吗。真心不太习惯在写作的时候身边有人啊。
惊讶或者惊悚，总是来得猝不及防。米亚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刚刚那个瘦高的身影就径直来到自己桌前，毫不客气地坐到自己对面椅子上。
图片来自《小时代》
“你明明看见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米亚正准备发作，可是看清坐在对面那个穿着浅蓝色衬衫和亚麻色针织外套的男生模样后，便硬生生地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你是……青城？”怎么可能，米亚觉得这个世界有有些玄幻，“你怎么……？”
“我复读了一年，今年刚考进来的，法律，大一。”明显不是路过或者顺便，但是青城并未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咖啡厅里，就如同他不会多说自己复读这一年的经历一样。
半大不大的少年们，总是放肆地挥霍自己越来越稀有的青涩，明明并未成熟到需要内敛，却偏爱模仿大人，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把这样的矫情，误认为是自己的沉稳，在今后很长一段时光中，背负着那段岁月的遗憾。
青城的忽然出现，让米亚心底松了一口气。其实那年没有看到青城被任何学校录取的时候，自己就很想知道为什么，只是没有立场，或者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去问。
“新生报到的那天我看见你了，法学院和你们文学院的坐在一起。”青城盯着米亚的眼神，有点太过于直白，“你明明看见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怎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息？送咖啡来的贺宇络冲着米亚促狭地挑了挑眉，“看样子你们关系不简单啊？！”
米亚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她今天明显也是被吓了一跳好吧，只好解释道，“那天真没有看见你，我刚刚才知道你来Z大了。”
“我去电台找过你，你搭档不告诉我你的电话和宿舍号，只肯说你经常来这里。”
“真是中国好搭档！”米亚在心里点了个赞，顺便记了个仇，然后顺手在便签上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青城，“手机在宿舍里，今天没带，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不是不想问为什么青城会如此执着地寻找自己，毕竟以往我们只是校友之缘，连最起码的同班交情都不曾有过。只是，不习惯去追问，米亚一直觉得，该自己知道的不去问迟早会知道，不该自己知道的，问了也难得到真实的答案，与其去辨其真伪，不如不开口。
米亚接着写自己好像永远也写不完的文章，青城丝毫没有提前走开的迹象，斜靠在座椅上右手杵着扶手，安安静静地读一本很厚的法典。
直到天黑，一起离开简约，青城很自然地接过米亚的电脑，送她到宿舍楼下。
米亚接过电脑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青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看到青城露出了些不知所措的慌乱神情，米亚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很强烈的恶作剧念头，她睁大眼睛很真诚地问青城：“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客气，你是想打听事儿还是打听人？”
“我想问问……你现在……”支吾了一会儿，青城像是做出了个决定一样，再次看向米亚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坚定和淡然，令米亚吃惊，这种吃惊竟然带出了些惶恐的感觉。
呼之欲出的话戛然而止。
米亚不问，青城不说，这样的默契，仿佛是经历了很久而形成的一种习惯，带着委屈的揣测，却被压抑下去。以至于在未来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后，两人才恍然大悟，所谓的坚韧和淡定，全部来自于从第一次面对面开始，我们便成为彼此性格的导师。
总归大学里的生活是按部就班的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游刃有余的作息像是一个无形的圈，把这帮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圈在一起，给你机会在有限的这几年里使劲折腾，并宽容地注视着你。
自从上次莫名奇妙的见面后，青城再也没有出现在米亚的面前，虽然偶尔会在图书馆或者食堂里看见，但也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而已。就像是一切都没有改变过，依旧和小学、初中、高中一样，我们只是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从未在同一个班级中。
不知不觉，到了米亚大四的那个冬天。
“青城果然是你。”“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平安夜在校园里的热度早就超越了元旦或者春节，大学生们更看重洋节的浪漫氛围。Z大的平安夜舞会已经是好多年的传统，而今年的平安夜竟然要办面具舞会，所有来到现场的同学都可以在门口领到一个随机的面具。
几乎全学校的人都集聚到了体育馆，宿舍区虽然灯火通明，但异常安静。大一那年凑热闹参加了一次舞会差点被挤得缺氧后，米亚发誓以后再也不参加Z大的平安夜舞会了。
12月24日晚上六点以后，大家亢奋地在体育馆“群魔乱舞”，米亚独自一人在寝室里为即将来临的考研冲刺，享受被同寝姐妹们无比怜悯的孤独感。在这个一年里可能最安静的晚上，作为大四的学姐，宿舍里只有翻书的声音传出。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在这样一种静谧的气氛中想起，来的是宿管员，告诉米亚楼下有个男生找她，“让你收拾收拾下楼”，宿管员走的时候问米亚来找她的是不是男朋友，满是“我懂我都懂”的眼神，让米亚有点无语，心里吐槽：阿姨你都快五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八卦？
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米亚看到楼下路灯昏黄的阴影下，一个高高的身影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踏地，一只脚还踩着车蹬，环顾一圈楼下只有这么一个人。看不清是谁，可是心里却又是一阵熟悉的感觉冒了出来，直觉告诉米亚：青城。
“青城果然是你，我刚才在楼上看着像是你。”也许夜晚里昏黄路灯的光线有些暧昧，米亚觉得这一回看见的青城，多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或者说多了些吸引人注视的味道。
虽然知道青城长了一张冷清甚至接近于无表情的脸，可是离得近了，米亚还是可以感觉到，今天的青城情绪不高甚至是有一点沉重。
把领子竖起来，青城歪了歪头示意米亚坐到后座上，“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米亚坐上车的时候，心里才发觉有点奇怪：青城没有告诉我去哪儿，也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去，而自己，也没有开口去问这是去哪儿，可米亚就是地想去信任他。
平安夜的晚上还是挺冷的，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这个速度显得冷风格外地凌厉，刷刷地擦过脸颊，除了冷，还有点疼。米亚下意识地眯着眼睛靠近青城的后背，也许是他一直在运动中的缘故，总觉得身上发散出一股热量。
停车后，米亚看见面前那个招牌，瞬间一脑门的黑线：这不是“简约”还能是哪儿？
“青城，这么冷天你带我来的地方就是’简约’？”指着那个用日光灯管拼出来的招牌，米亚很无奈地不知道该笑、该哭还是该生气，“我几乎每个礼拜都有至少两天来这里报到，你知道吗？”
青城很无辜地说：“可是其他地方人都太多了……”
算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进屋去暖和暖和。
看到脸色不太明媚一身寒气闯进来的米亚，正在吧台研磨咖啡豆的贺宇络差点把下巴吓掉，“哎呦喂，今天不去跳舞不去约会，你来我这里干啥？”还没有等来回答，贺宇络看到紧随米亚进屋的青城，“你这是带人来我这里约会？真没创意。”
“什么约会？这是我同学。”米亚没好气的说。
非常时期，非常之人，贺宇络怎会看不出这两个人之间不是恋爱关系，但也绝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一杯奶茶一杯美式……”青城结完账，没有给另外两个人抬杠的机会，推着米亚来到了她惯常占据的老座位，“我在体育馆门口看见肖菁了，她告诉我你今天一个人在宿舍里。”
很好，这就是交友不慎，米亚心里有点不舒服，“什么时候你们这么熟了？这都能告诉你？”
“我问她的。”青城接过服务生送来的奶茶和咖啡，把奶茶轻轻放在米亚的面前，还很刻意地把杯把儿冲着米亚的左手方向，他知道，米亚每每拿起杯子，总是习惯伸出左手。
米亚并不是左撇子，只是唯独伸手拿杯子的时候，首先伸出的是右手，可是这个细节一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自己有时候也不会在意，这是和很多人不一样的习性。
但是，青城却把自己的这个习惯很自然地照顾到了，他的这个小小的动作，让米亚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青城，谢谢你请我喝奶茶。”话说出口，米亚笑了起来，她发现这句话说的很不合时宜。谢他什么呢？谢他在这个众人狂欢的晚上，好心来拯救孤独的自己？还是谢他事无巨细的观察力，发现了一个自己生活中的小细节。
气氛变得尴尬，青城不接茬，米亚也只好等着他来开启新的话题。此时此刻，米亚的道行还没有那么深，还不会解救这样的场合，只好硬着头皮，等待这股尴尬的气氛自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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