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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个妖怪朋友:鬼车名辜(上)

2017-08-21  本文已影响144人  西妩图
我的一个妖怪朋友:鬼车名辜(上)

我有一个妖怪朋友,她也曾行走人世心怀赤诚。

1

薄云淡月,清冷的月光落在她洞府门口,将青年身影映得很长,深山里夜枭啼声错落,她应声而醒,逆着光看向洞口的青年。

她仔细嗅了嗅,除却同类的气息,那勾着她醒过来的香味确实从这个凡人身上传来的,她挥手去了洞府禁制,轻轻一招手来人衣领便落入她的手中,她略踮脚,在他脖间使劲地蹭了蹭,红唇间利齿几番闪现,她面上闪过挣扎之色,几息之后终是甩手将他扔了出去。

她也跟着走了出去,哑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洞府!”

青年轻巧落地,含笑看她,温声道:“鄂东燕台崔临,特来请姑娘帮忙。”

月光皎皎,她这才看清了青年的模样,远山横水,眸如星光,长身玉立,如月下冷松,真是好一个人间俊俏郎。

“呀。”她好奇地走近他,掐着他下巴,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呼吸相缠,彼此可闻,她注视他良久后,才松开手:“你是妖怪?”

  崔临呼吸一滞,随即微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虽算不上什么捉妖师,却也并非是妖怪。”

她蹙了蹙眉:“那你怎有双绿色的眼睛?”

崔临目光闪了闪,黑黢黢的眼眸无比真诚地凝视着她:“姑娘莫不是看错了?”

她又看了他一眼,却是再没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绿光了,她松开手,退了几步,方问道:“既然你是捉妖师,那你可是来捉我的?”

“不,在下是特来请姑娘相助的。”崔临从袖中掏出一根黑色的羽毛,愁眉不展地道:“前些日子,家弟在其房中失踪,现场只余这么一根黑羽,家中怀疑是夜之游女趁夜拐走了家弟,可惜百般寻找都没有结果。听说鬼车一族中,族人可相互感应,故而在下斗胆来寻姑娘帮忙。”

月光下的黑羽闪烁着莹光,她之前嗅到的同类的气息便是来自于此,她垂眸看了许久,才幽幽道:“族中有规定族人不得互相残害,我帮不了你,你走吧。”

“在下并未想伤害姑娘族人,只是想找回家弟而已。”崔临微微一笑,凤眼薄唇,明明是极为凌厉的长相,笑起来却是出人意料的温柔:“若姑娘帮在下救出家弟,燕台崔家任姑娘差遣。”

只见那双红色眼瞳蓦地一缩,圆润皓齿终变成尖尖的利齿,她努力克制着身体里的妖性,冷声道:“我帮不了你,你还是趁夜早些走吧,等天亮了,你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她回身往洞府里走,背后却突地传来低沉的声音:“若是姑娘愿意帮我,我愿意将这血肉之躯……奉与姑娘。”

她猛然折身,月光下那双红瞳里暗芒微动。

2

鬼车一族皆以人之血肉魂气为食,但却也分天帝少女和夜之游女,夜之游女往往化作人形隐居人间,以方便抱走人类小孩,她们往往在夜晚上出行。而像隐居在北阳山这样深山里的鬼车多是天帝少女,昼出夜伏,极惧黑暗,她们虽是妖怪,但心性善良,为克制妖性,往往深居无人处,以树汁野草为食,所食血肉皆是凡人自愿交易供奉而来,如此方不会沾染因果,如她这般的小妖怪自然是没机会尝到那传说中让人欲仙欲死的味道。

说着那青年竟然径直划开了手腕,朝她伸过来……

她跟着他找了临近的镇子安歇下来,准备事宜,等待天黑。

这是她第一次出北阳山,看着满大街的人来人往,人声喧嚣,满腔都是诱人的气息,几乎让她控制不住体内妖力,背上的羽翼蠢蠢欲动,她使劲地掐着手里的肉,竟连痛也感觉不到,突然身边传来一声痛哼,她看见身边的崔临此时脸色很是难看,忙关切问道:“哎呀,你这是怎么了?

崔临勉力温和笑笑:“劳烦姑娘松个手。”

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原本粉嫩的指甲不知何时变成鲜红,与崔临手背上伤痕渗出的鲜血如出一辙,她垂眸看着他的手背,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清晰可见红色液体汩汩流动,她眼瞳的颜色愈发深重,空气里那些陌生鲜美的气息皆远去,唯独身边这人的气息不断变浓,烈血入骨,她似受控制了般俯下身,直到舌尖传来如愿中的甘甜,才心中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一声。

她抬起头看着崔临,依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她眼睛眨巴眨巴,看得崔临心慌意乱:“噫,你耳朵怎么红了?”

崔临垂下的眼睫一颤,他有些慌张地移开目光,欲将她拉起,手上一使劲可她却是直直往他胸上扑来,他忙将她一把抱稳。

她靠在他怀里,听见那胸腔里又慌又快的声音,不由伸手轻摸了一下:“这是什么,怎么还会跳动?”

她又将她的那只手覆在自己的胸口,感受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我怎么没有?”

崔临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就涨红了脸,他沉着呼吸,缓声道:“那是心。”顿了顿,又轻声道:“你们妖怪是没有心的。”

“哦。”妖怪和人不同的地方多了去,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扶着崔临的胳膊,站直了身子,才发现他的异样:“你脸怎么也红了?”

她长睫微闪:“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首又忙忙点头:“我们快去买灯笼吧。”

3

山中人家灯火皆灭,今晚的月光格外黯淡,不远处的山峦似笼在黑雾里,寂静的山道一束暖光跟着一串荧光飘动。仔细看去时才发现原是一匹蹄上裹了软布的黑马,上面还坐着两人,皆是一身斗篷裹得严实,坐在前面的人身量娇小,手里拎着的正是那束飘摇的灯光,原是一盏灯笼。

“我早就与你说过,凡人的灯笼不经用的很,非得用人皮灯笼才行。”拎着灯笼的少女抱怨道:“这都是最后一盏了。”

“若是你不乱晃着玩,我们还会有多些的。”崔临伸手一把按住在他怀里乱动的少女:“别乱动,小心摔下马去了。”

少女闻言似是更郁闷,闷声闷气地道:“我以前听说人间捉妖师厉害得很,坐骑都是白虎青龙什么的,怎到你这儿就是一匹黑乎乎的马,这都多久了,还没赶到。”

身下的马突地就躁动起来,崔临轻拍了拍马脖,轻叹了一口气:“黑栗听得懂你说的话,况且,我们才走了一个多时辰。”

小姑娘静了静,随即似被虱子咬了屁股一般,开始乱自挪动起来。

崔临被磨得耐心将至殆尽:“别动了!”

小姑娘鼓起脸,闷闷地道:“可是人家屁股好疼。”

崔临脸一红,便似泄了气般,勒了马,翻身下马,朝她伸过手:“下来。”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干嘛,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我怕黑。”

“……”崔临彻底没了脾气,温柔笑道:“我们休息一会。”

小姑娘顿时挺直了背,看了看手里的灯笼,摇首:“算了吧,我们还是赶路吧。”随即假作正经地看了他一眼:“你弟弟还在游女手里,你竟然还想着休息。”

“……”崔临只觉得喉咙里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了,他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敏捷地上了马,一把握住缰绳,策马奔腾而去。

风声凛冽扑面,小姑娘张嘴欲言,声音却立即被砸面而来的夜风死死哽回喉咙。

在灯笼火光将歇的时候,荧光终于停在一山中村尾的一件破屋子前,崔临下马,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咽下最后一口风,鼻头被风吹得通红,气呼呼地瞪着崔临,红唇紧抿,终是冷哼一声,扶着他的手跳下马,一挥手,荧光便消散在黑夜中:“到了,就是这儿了。”

灯笼应声而灭,黑夜里仅剩惨淡月光,让她不由握紧了手心的温暖,崔临顿了顿,往她身边站了站,轻声道:“别怕。”

他们靠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听见他胸腔里一顿一顿的心跳声,和奔腾不息的血液声,她又想起白日里那甘甜的味道,可比树汁的味道要好很多,她不由伸舌舔了舔唇,便也不计较刚刚的马上风。

她不由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可崔临实在高她太多,她不由扯了扯他的手,意示他侧耳来。

崔临从善如流低下头来,香气如兰,热流入耳,他耳朵慢慢充了血,他心不在焉地听完后点点头,直起了身子,才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

“你可别忘了,救出了你弟弟,你就得给我吃掉。”

他不由无声失笑,黑夜里突然传来低沉沙哑的哼唱声,崔临忽然浑身一颤,手指缓缓缩紧,似要把她的手捏碎一般,她也感受到了痛意,抬首朝他看去。

崔临脸色极为难看,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小破屋,似要看进里面去:“是她……”

4

“你认识她?”她似觉得不可思议:“你一个捉妖师怎会认识一个游女?”

崔临却笑而不答,笑得极为苦涩,他松开手轻揉了揉,道:“我去引开游女,你去救我弟弟?”

她蹙眉:“不是我去引开游女,你去救你弟弟吗?你打不过她的。”

崔临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递给她,温声道:“我弟弟脾气不好,你担待些,若是不成,直接打晕了便是。”

她接过那颗发光的珠子,好奇地看了又看,胡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崔临见她样子,不由摇了摇头,提步欲离开,却又停住回身交代道:“你要小心。”

她不在意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双掌一合,叫住他:“崔临!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被游女吃了。”

他颔首:“好。”

她粲然一笑,朝他挥了挥手,瞧他走至小破屋前,伸手屈指敲响了门,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更让她讶异的是门竟然开了,露出一个佝偻身子的老妪,她知道她就是游女,正想着崔临会怎样引开游女,却见他温柔一笑,也不知说了什么,游女便在前引着路往一旁山林去了,她正诧异,正接到崔临转身时递来的眼神,忙将夜明珠挂在腰间,便偷偷往小破屋里去了。

屋里没有点灯,她借着夜明珠朦胧的月光看清了屋里的格局,简陋的很,不过一张桌子四条长凳和一张床,一个圆润润的小孩睡得正熟,眉间一缕黑气流动,她上前伸手在他眉间一抹,那抹黑气便顺势而出,那小孩被似被刺痛,眼睛猛地睁开。

她忙掩了他的口,捂住他未出口的痛呼,她低声斥道:“不要叫。”

那小孩瞪着眼睛看着她,终是点点头。

她却没有移开手,只是一把将他拉起:“你是崔元?你的哥哥让我来救你,现在随我走。”

崔元脸色一变,张口狠狠一咬,她忙收回手,发现掌心隐约都有齿痕血迹。

崔元冷冷地凝睇着她:“我没有哥哥,也不需要你来救。”

她气急,想起来时崔临说他弟弟脾气不好,让她多担待的话,不由又忍下来,一把将他横抱起,就是往胳膊下一夹,往门外冲去,可架不住崔元一直喊叫闹腾,刚出门口,迎面就是一阵杀气腾腾妖气,她暗叫不好,察觉到妖气所指处正是她,正想躲开的时候,想到那样胳膊底下的崔元指不定就被误伤了,那崔临那里她定是不好交差,她身形一顿,硬生生地接下来了这一击,幽凉的气息从胸口蔓延开来,腰间系着的夜明珠也应声而碎。

她踉跄几步,退入屋内,四周黑乎乎的,她心里慌乱极了,崔元已被她随手打晕,她将他反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企图看清什么,奈何眼睛瞪得再大,依旧什么都看不到。身前突然传来疾风,她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化出原形,却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到一声闷哼,抱着她的胳膊微微发颤,随即熟悉的血香味蔓延开来。

她一愣神,连怎么被带离那个破屋的都不知。良久之后,黑栗长嘶,她才反应过来,单手反抱住他,触手果然是一片湿热,她抖着声音低声道:“崔临……”

崔临身子一僵,“嗯”了一声,笑问道:“很害怕?”

她诚实地点了点头,又察觉他看不见,颤声道:“你给我的珠子碎了……四周很黑……”

崔临轻笑一声:“别怕,没事了。”

耳畔风声凛凛,可那声笑意却极为清晰地传入她耳中,神识顿安,她伸手搂得更紧了些,抬头望他:“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惨淡月光照在崔临面上也是惨白,他额上冷汗淋漓,却是露出一个温柔安抚的笑:“乖。”

她感觉背后靠着一个温热的躯体,不由别扭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埋首他胸间闷闷地道:“你弟弟脾气一点都不好,都让他不要叫,他还大喊大叫的,害我吃了游女一掌。”

崔临顿时蹙了眉:“疼不疼?”

她不知怎地红了眼,倒不是觉得疼,只是觉得胸腔里难受得要紧,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又可怜兮兮地道:“那你呢,痛不痛?”

崔临摇了摇头:“不痛。”

她又伸手碰了碰那处湿热,果然崔临又是一颤:“你骗人。”

崔临却是狡黠一笑,甚至还与她开玩笑道:“你是妖怪,我不算是骗人,我顶多是骗个妖怪而已。”

她使劲在他背上抠了抠,眼见崔临痛嘶一声,方得意洋洋地道:“看你还敢不敢骗我。”

崔临声音低哑:“不敢不敢。”他顿了顿,又道:“你饿不饿?”

她眼睛顿时亮起来,在黑夜里如同一团火焰,她又犹疑起来:“可是你受了伤……”

“没事。”崔临纵容而温和地笑道:“反正流着血也是浪费,不如与你吃了,你快些好起来,就不会痛了。”

她咬唇依旧在挣扎,崔临径直伸手抱起她,一个反手便将她置于身后,甘甜血气铺天盖地地涌入她鼻腔,她咽了咽口水,轻声似哄道:“我就吃一点,不疼的。”

崔临轻笑一声,颇为信任地颔首:“好。”

她再无法忍受,红唇微启,香舌轻䑛,血气涌入喉舌,吞咽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崔临苍白了脸,身子微僵,他含笑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甚呢?”

愉悦麻痹了理智,她如踩云巅,混混沌沌里听见有人问她名字也没有半分警觉,她埋口血肉只能含含糊糊地回道:“辜,我名辜。”

5

三日后,终于到了鄂东的地界,燕台城门隐约可见,辜总觉得有些不安,频频回头看,绿海风来如潮生,太平之下隐隐风雨欲来。

“怎么了?”崔临牵着黑栗,黑栗上伏着依旧昏迷着的崔元,而辜走在崔临身旁,显得极为焦躁不安。

“我在想游女,按照其习性,我们抢了她的孩子,她理应会缠着我们不死不休才对,这些日子竟没看到有半分动静。”她抬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怀疑有阴谋。”

崔临见她正经的模样不由失笑,忍住笑意煞有介事地点头:“那还得麻烦阿辜机警点了。”

辜沉吟不语,冷不丁前面传来一声嘶声力竭的喊声:“元儿!”

她被吓了一跳,崔临几乎是立刻就收了神色,挂上了温柔的笑意,看向前面,原来已离城门不过百来米,在城门口站在一众人。

皆是崔家人。

他不动声色地往辜身前站了站,看着疾奔而来的妇人,温柔地颔首道:“母亲,父亲。”

可那妇人却视而不见奔到黑栗身边,小心抱去崔元,眼泪一滴滴如断线的珠子:“我可怜的儿,都瘦了。”

一个中年男人冲他微点头,目光漫不经心地从辜的身上扫过,然后落在昏迷着的崔元身上:“元儿是怎么了?”

崔临面不改色地道:“他睡着了。”

崔父又看向崔临身后的辜,问道:“这位是?”

“我一个朋友。”

“是么?”

“是。”

两人俱是平静,可眼风你来我往交锋数次,终又归于平静,辜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终是小心地扯了扯崔临的衣角,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捡来的?”

声音小虽小,可怎奈在场的人都非普通人,俱是一怔。

辜毫无察觉,继续道:“他们长得都不如你好看。”

崔临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只能朝僵着脸的崔父拱手道:“父亲,我先将我朋友送回家,再回燕台告知您具体经过。”

崔父梗着脸,笑道:“想必你这位朋友定为救出元儿出了极大的力,不如先请你朋友在府上住下,你且尽了东道主的情谊,再送你朋友归家,如何?”

崔临微微侧身去看辜的神色,入眼依旧是一脸懵懂的少女模样,他垂眸敛了眼中深色,再抬眼时又是温柔如春水荡漾,他问辜:“先跟我回家一趟,你觉得如何?”

辜微抿唇,凑到他耳边,轻若无声:“那你会给我吃你吗?”

崔临微笑颔首:“自然。”

辜笑眯眯地点头:“那我随你回去。”

6

水榭楼台,廊回檐飞,辜在崔府呆了多日,除了第一日见了崔临一次,便再未看到他,她在也逛过崔府,可遇到的人都一见到她便恐之不及得避开,次数多了,她也觉得无趣,便整日整夜在卧房里睡觉,那夜她睡足了醒来,听见门口的丫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说自己是多倒霉,竟然被派来守妖怪。

还有丫环道:“往日都听老人说鬼车是多么可怕,可屋里这位长得如花似玉,怎么都看不出可怕法。”

辜精神一震,蹑手蹑脚地下了地,蹲坐在门后,仔细听着门外的丫环一片迎合着夸她,不由眉开眼笑。

又听得有丫环道:“你说的是夜之游女,屋里那位是天帝少女,自是不同的。”顿了顿,她又道:“你们听说没有——大少爷要娶亲了,是鄂北捉妖世家林家的女儿,最近府里都忙着这事呢。”

辜心里猛地一跳,遽然打开门,吓得门外丫环俱是一静,刚刚说得正兴起的丫环颤着身子,勉强笑道:“姑娘……”

辜脑子里空荡荡的,她撞开众人直直往外冲去,出了她住的院子,入目尽是一片红,崔临曾跟她说过,人间办喜事,都喜以红装扮,她想这么多红如花团锦簇一般,一定是天大的好事吧。那晚胸腔里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她捂着胸口胡乱冲撞着,也不知到了那里,听见房里崔父道:“此番崔林联姻,又有天帝少女做筏子,此次必能将鄂中鬼车一网打尽,以报当年之耻。”

她熟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来,是崔临,他说:“父亲说得是。”

她握紧了手,妖气止不住乱溢,房里的人似有察觉,大喝道:“谁在外面!”

门开了,露出崔临警醒的表情,见她怔了怔:“你怎么在这儿?”

辜想开口质问他,话至嘴边却转了语气:“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

崔临反身阖上门,青衣肃肃,他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衣领:“饿了?”

她微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又仰头看他:“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崔临领着她往她住的院子去,道:“最近有些事,等忙过这些日子,我便带你去玩,燕台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的。”

“你是忙着去娶亲了吗?”辜抿着唇:“娶亲比我还重要吗?你不是答应过我,救回你弟弟就给我吃掉的吗?”

崔临依旧笑得极其温柔:“等过些日子……”

“算了!”辜垂下眼,鼻尖酸得发痛,眼中水光化珠滴落在鞋面,她抽了抽鼻子:“你成亲吧,我回去了。”

崔临脸上的微笑凝住了,眉目间如染了霜雪,他微微卷起长袖,将手腕递到她唇边,带着微许歉意温声道:“最近疏忽,你定是饿狠了吧,先解解馋,待晚些让你吃个饱,可好?”

辜没有动,看了未看他手腕一眼。

崔临声音沉下去,仔细听来还有些慌乱:“阿辜,乖,不要任性。”

辜抬头冷冷地瞪着他:“我说我不要吃你了,我要回家了。”

她看崔临依旧含笑看着她,似看闹脾气时的崔元,怒起重重地推了崔临一把:“你是个大骗子!”

说完便转身跑了,越过院门的那一瞬,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崔临依旧举着手没有动,只是面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强作的唇角微勾,说不出的落寞。

她鼻尖酸涩更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光,掐了隐身诀转眼便消失在崔府。

7

那夜崔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辜没有去看,只是一个人掐了隐身诀,蹲坐在燕台城最高处,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笙歌燕舞,那画面刺目极了,她想起来时听到行人的碎语,无非就是郎才女貌,天合之作。她手心攥得死紧,咬着唇漠然以对,只是自顾自喝着酒,她觉得人间没劲极了,到处都是骗子。

卖酒的老朽信誓旦旦地说他的酒是埋了十八年的女儿红,入口甘烈,味道极好,可她喝来,却觉得比山间泉水还没味道。

崔临说救出他弟弟就随她回北阳山,让她吃掉,结果不仅想利用她灭了她族人,还娶打算亲,想必不久后定是会生子,然后子孙满堂,最后寿终正寝。

人潮涌动俱往崔府去了,听说是崔府想与城同乐,欢欣载笑,辜瘪了瘪了唇,暗自嘀咕道:“不过就是娶个亲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阖眼喝完最后一滴酒,半响后,似发狠般将酒瓶朝不远处的河流扔去,惊破一片银光粼粼河面:“哼,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帮他救出了弟弟,他带我在人间走了一遭,这很公平……”辜扶着有些晕沉的头,重重地点头:“就是这样……再去见他最后一面,再去问他最后一次,然后就回北阳山!”

她纵身一跃,转眼便消失在月光下。

崔府果然热闹得很,酒香菜香胭脂香混在一起让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她突地停下脚步,看向刚刚从她身边经过的一众人,疑惑地蹙起了眉,那里面似有熟悉的气息,是同族的气息。她还来不及细思就又被扑面而来的胭脂香刺激得连打了两个喷嚏,顿时什么都忘了,她只觉脑子里昏沉很,揉了揉眉心,强打着精神寻着往崔临院里的路。

不知怎地,愈离新房那灯火就愈发稀落,她脑子昏沉,视线又模糊,突地被人一撞,身上泼上一股热热的带着腥味的汤水,她全然不知自己已显了身形,心里恼怒,推开面前尖叫不已的丫环,径直往内院走。

新房外面竟然空无一人,窗格纸上映照着绰约的身姿,那大抵就是新娘子了吧。

她推门而入,下一息便应声倒下,最后一丝清明里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

“你还是来了。”

8

辜是被冻醒的,她一睁眼入眼便是令她恐惧的黑暗,她咬着唇僵着身子不敢发声。突地有人持光而来,她看着缓缓走近的那人,那张被柔光照亮的容貌在眼底逐渐清晰,顿时眼圈一红,眼泪簌簌而落:“崔临。”

崔临温柔地冲她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别怕。”

辜想去抓他手,就像从前一样,可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双臂竟是被牢牢锁扣在铁柱上,她顿时清醒过来,想起昏迷之前她听到的叹息,怔怔开口:“是你?”

“你知道我会回来找你,所以你设下圈套,想要捉住我么?”

崔临黑色的眼瞳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他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辜敛下长睫,想学他那般温柔如风轻云淡一笑,可嘴角却止不住的下压,声音轻不可闻:“不对,你已经抓住我了——”

“可是,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崔临。”她红瞳里似有烈火燃起,身后红翼渐展,被铁索扣住的素手变成有着长长指甲的利爪,衣服逐渐破碎,裸露出的肌肤长出看似柔软的羽衣。

“不,我从没小看你。”崔临似没看见她的异变般,反而凑得更近,一如往日的亲昵,他叹息一声:“阿辜,你还信我吗?”

她别开眼,冷声道:“你莫要把我当傻子,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阿辜。”他如此温柔唤她。

怒火瞬如遇凉水泼身,发出“滋滋”声音,左胸下方有块地方蓦地一软,身上羽翼也突地消失,利爪变回纤纤素手,羽衣褪去露出白皙的肌肤,在柔和白光下闪着莹莹光辉,他眼眸一深,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替她拉好,一如既往地温柔道:“阿辜,你再等我几天好不好?”

“……”辜垂眼不看他,也不出声。

崔临突然抵唇触了触她额头,那温软的感觉却让她猛地一哆嗦,她抬头盯着他,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亲你了,小傻辜。”崔临被那双漂亮干净的赤瞳看得心中浊气顿时散去,长睫细密眨得几乎看不清模样,他忍不住伸手去触。

小姑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眼上又是温软的触感,她觉得全身都酥麻起来,连指尖末梢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亲我?我记得你说过,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亲她。”她不敢睁眼看他,良久之后,才微颤着声音问道:“崔临,你是喜欢我吗?”

崔临笑而不答,只是伸手将夜明珠给她系在脖间,莹莹柔光似照亮了前路,她眼睛如星光亮起了,她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复问道:“你愿意同我回北阳山吗?我不吃你,我会陪着你,直到你老去。此生完了,我便去找你来世,我再陪你百年……百年又百年,你愿意随我回北阳山吗?”

崔临将夜明珠塞进她衣领里,四周重回黑暗,辜再看不清崔临的神色,只听到他温声如春风拂面的叮嘱:“上一颗碎了,这一颗你可要保管好了,再碎了可就没有了……别害怕,你就当我一直这儿陪着你。”他顿了顿,安静只可闻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相缠,辜随即感受到唇上被温柔一触,一触即分,又听得崔临低声道:“阿辜,等我来娶你。”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哄道:“再睡一会儿吧。”

还不待她再口,一股困意袭来,她转眼便沉入睡梦。

#图片来自网络 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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