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货（21）

来人正是小高，他温暖修长的手伸过来，带着明媚的笑容，使九爷产生了幻觉：“小娥回来了。”

原来，小高接到紧急命令，回北平接受新任务，必须连夜启程。小宝坚持送他一程，九爷望着小高的背影黯然神伤，颓然老化了。熟料这却是父子唯一的一次交集。

九爷鼓起勇气去问七姑，七姑咬定孩子在乱坟岗丢了，很大的可能喂了狗，小高只是有点像小娥而已。

七姑不敢告诉九爷，当年如何把孩子送回高家，扔到门口而回，等十爷去找时，已经渺无信息。十爷恨她糊涂无情，母亲诅咒她断子绝孙，八爷对她鄙夷不屑，只有九爷认她为姐。她说啥也不希望九爷恨她。

一九四九年，小宝执意带兰草去北京参加开国典礼。十爷和银花带他们参观了故宫，爬了长城，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到北京来上大学。

小宝非常想知道小高的消息，兰草还惦记着长大了给他当媳妇的事。十爷说小高执行秘密任务去了，一时半会不会与外界有联系的。俩人特别失望。

银花在战争年代受了伤，孩子没保住，还得了不育症，希望兰草留下来陪伴他们，兰草有点舍不得丑货，丑货打电话说：“银花，你留下小宝吧！将来让他给你养老送终。”十爷非常赞同。不久，小宝就成了大院里的孩子头。

六四年，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了，举国欢庆，小宝下班回家，在门口碰到一个人，瘦削单薄，苍老疲惫，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容，一双大眼睛，明净清澈。十爷走出来，抱着他又哭又笑，银花也激动不已，颤声说：“小宝，你高哥哥。”

原来小宝参加了原子弹研究任务，一直住在沙漠里，封闭作业。回来后，才知道老母亲早就去世了，无家可归，想起了十爷，辗转找来了。

小宝提议接兰草来，兰草都成了大姑娘了，一直惦记着小高，还没有结婚。小高哈哈大笑：“那个毛丫头居然当真了。”回头神色黯然的告诉银花：“我已经不适合结婚了，我与原子弹结亲了。”

小高待了三天就走，回老家处理一点事情。小宝坚持陪他去，俩人来到张店，找到旧邻居，尤氏留下了半块玉佩给他，并留话告诉他自己不是他亲生母亲，他母亲叫小娥，被尤氏卖给乡下人了，后来小娥把他送回来时，尤氏本想不要，但自己一生无出，高老头哪天一命呜呼了，她就得流落街头，所以偷偷收留了他，请他原谅。

小高震惊不已，小宝反复观察那块玉佩，觉得非常眼熟，在哪里见过。

小高又要走了，把玉佩送给小宝留念，小宝执意不要，总归这是她亲生母亲的遗物，小高潸然泪下，“只怕也作古了呢！”小高走后音讯皆无。

小宝把玉佩交给兰草，合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一块，九爷失声痛哭，那是小娥的东西，被七姑摔坏了的，小高是他们的哥哥。兰草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离家出走了，再没有消息。

文化大革命来了，十爷和银花都被打成反革命派，关牛棚，掃大街，没日没夜的接受批斗，银花难以忍受这种侮辱，在门框上用鞋带吊死了自己，十爷抱着银花跳进了黄河，世上再无十爷了。小宝受到牵连，被发配北大荒改造，成了无业游民。

再也没有了小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