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手铐与2.5公升的眼泪

看了韩剧《signal》之后，我感觉需要看十部《大力女都奉顺》才能弥补这部剧带给我深深的震撼与伤害（简直内伤啊）。作为一部犯罪题材的电视剧，只有短短16集，却可以做到主线清晰，故事完整，富有创意，并且在最后三集里，火力全开，情感抢镜，让观众哭成狗……我实在是佩服编剧的功力与演员的感染力。不管怎么样，我认为这部电视剧，是继《坏家伙们》之后，我看过的最好的犯罪题材电视剧，堪称“我眼中的神剧”。

一、剧情分析

首先，犯罪题材一般都非常吸引人，再加上这是一部穿越刑犯罪片——不是人穿越，而是信号穿越。男主2号朴海英，是刚工作没多久的警卫（警卫是韩国警察的级别，当警卫的人往往从正规中央警察大学毕业，进入警察队伍的普通警员）。他不好好工作，偏偏要当技术狗仔，追踪明星，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对明星们侧写，预测明星的绯闻，然后把情报给娱记。这一天，他因为翻了某明星的垃圾桶，被抓到警察局（好囧的开端）。遇到了女主车秀贤。由于朴海英拒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警察局也没有有力的证据指证他，被他胡搅蛮缠，蒙混过关，他从警察局出来，发现了那部接收穿越时空信号的对讲机。

穿越时空的信号，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信号的第一集为了后续铺垫，并不引人入胜。我一度看了第一集就想弃剧，因为实在不如肥皂剧吸引人。屏幕上除了瞪着眼睛胡搅蛮缠的男主2号，就是不再年轻的女主1号，这样的电视剧对很多人来说，确实没有吸引力（包括我）。看完剧后，我去查了相关新闻，得知一开始《Signal》的收视率只有8%，后面收视率越高，一路飙升到15%。当看完整部电视剧，再回头刷一遍的时候，才发现第一集里有很多细节，都与后续的情节紧密相连。比如在第一集里面，女主角车秀贤无意把男主角1号李材韩失踪前的相框翻出来，相框上写着：一副手铐背负着2.5公升的泪水。这句话不起眼的话，是李材韩用笔写在相框上的，镜头只停留了几秒，却是整部电视剧的主旨。剧里没有一个案件不带着受害者的血与泪，没有一个案件不让善良与丑恶的人们都付出巨大的代价。写下这句话的人，深知警察这个行业背负的重担，也深切地懂得人性的善与恶。

朴海英很少露出笑容，从头到尾都是忧郁而愤怒的模样

正是这一句话，引出了女主1号与男主1号过去的故事。车秀贤想起15年前，最后一次与李材韩见面，正当男主准备接受女主的爱，但案子结束之后，李材韩无故失踪，车秀贤找了15年。这也是车秀贤作为拿着手铐的执法者深深的无奈与伤痛。

《Signal》分为两个时空，通过一部无线电对讲机，将这两个时空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成为本剧的两条主线。一条是李材韩与朴海英通过对讲机交换过去与现在的情报进行破案，另一条是车秀贤与李材韩的爱情，在他失踪之后，女主不断地寻找他。朴海英与李材韩交换情报，也导致过去与现在不断被改变。只有三个主角既有被改变之前的记忆，也有改变之后的记忆。看完剧，观众会发现，过去与未来并不是一条笔直的河流，而是一个圈。这里有点像《恐怖游轮》，又有些《蝴蝶效应》的味道，即一切终结之处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每一次细小的改变都会造成不同的未来。李材韩在失踪前最后一次任务的时候，与朴海英第一次通话（其实不是第一次），结果这次通话之后，李材韩被人暗杀（女主并不知情），对讲机的信号跳跃到了1989年，李材韩刚入警的时间。朴海英与李材韩联手，两人共同破获了京畿南连环杀人案。从而也改变了现在，把本该被杀的人救活了，导致了本不该被杀的人死了。

但人的本性无法改变，人本身就是自私的。有些人为了自己的信念或者说偏执，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惜一切代价改变过去。这是人性的弱点，也是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错误。警察也是人，普通的人。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愿望。朴海英想救已经死去的哥哥朴善宇，车秀贤想救失踪的李材韩，李材韩想揭露朴善宇案的背后主谋……不管是警察、凶手、策划者，他们的欲望强烈地交织在一起，相互碰撞，最终汇成了一道激流，向着人性的深处撞击着。

在这部电视剧里，几乎每一个案子都在拷问社会、人性。就拿红院洞连环凶人案来说，凶手是一个幼年受到精神病母亲虐待的男人，他有抑郁症，选择的被害者也都是抑郁症患者，或者是处于社会边缘、与他人有交流障碍的女性。他把她们囚禁起来，都会问，活着是不是很辛苦。他的行为沿袭了母亲，患有精神病的母亲想杀他的时候，都会说：“我来帮你……”凶手将自己的感受移情至受害人身上，认为他们活着非常辛苦，只有死亡才是他们的解脱。他一面扮演着凶残的杀手，夺去一条又一条年轻而鲜活的生命，而另一面，他又在内心认同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就这样，除了2000年的7条人命，后来警察抓不到人，放弃了，15年之后，又在山里发现了9具尸骨。

人畜无害的连环杀手

朴海英与李材韩通过对讲机交换情报。李材韩最终抓住了红院洞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拯救了后来的9个死者。这个案件结束之后，朴海英对车秀贤说：未结案真的是未结案吗？在他的生命中，哪怕有一个人向他伸出过双手，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吗？这正是将这个案件放在本剧中的真实用意，不论提编剧还是导演，都在拷问社会与人性。哪怕社会中多一点温暖，哪怕每个人给予他人一点点的善意，都将会变成想像不到的巨大力量。但现实生活中，我们没有机会像电视剧一样不断地改变过去。过去就是过去，是冰冷的往事坟墓。那些没有得到过帮助的人，就成了冰冷社会中的牺牲品。

而且，我还注意到，几乎所有的案件，受害人都是女性、孩子。这是社会的真实问题。女人、孩子作为弱者，经常成为加害人的目标。如果案件涉及到高层、权贵阶层，警察办案往往阻力重重。在本剧中，所有的未结案件都是编剧根据真实的案件进行改编，从中可以看出编剧的用心良苦：她与所有人一样，对各种社会问题痛心疾首，幻想着通过微弱的信号，传送到过去，改变这些既定的事实，纠正已经发生的错误，拯救无辜的人们。她通过李材韩表达自己的希望，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人们的努力，社会变得更加公平透明，向往正义的人们能够挺身而出，保护、帮助、同情弱者，与强权斗争。

二、人物性格分析

《Signal》中的一系列人物个性鲜明，我非常想作一个系统的分析。剧中的人物也有脸谱化的一面，但三位主角显然都非常真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弱点、欲望，他们不是神，也有恐惧、痛苦、孤独，也有放弃不想再挣扎的时候。这也是电视剧传达的另一个信息：警察也是普通的人，他们中有些人为了一点钱、一口饭，抛弃了原则，甘心作一条走狗。

朴海英这个人物性格鲜明得让我意外。他是整部电视剧的亮点。他代表了新生代警察，思维敏锐，性格叛逆，从不死守着社会既定的准则，更喜欢打破规则，另立门户。他刚出场时，被所有的警察讨厌：不听上司的话，不听同事的话，不按规则办事。虽然他是警察，但他既不信任也不喜欢警察。他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他更喜欢单打独斗，发现了穿越时空的对讲机，但不跟任何人分享的原因。

在警局里，只有他一个人敢于向股长提出反对意见（这一点很像李材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拿到了对讲机），只有他一个人敢怼整个广搜队队员。他非常聪明，对犯罪分子的侧写精准。在前几集里面，他与组长车秀贤一起去搜查被害人的房间，车秀贤翻找的手段粗暴无序，而朴海英根据受害人的资料推断出她的性格，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证据。

但由于他叛逆、不讨人喜欢，除了自己组的几个人，几乎没人听他的建议。这就变成了一个悖论。人们到底是因为某个人讨喜而听他的话，还是因为这些话是正确的，才会听从呢？很显然，大多数人听取意见的方式是主观的，具有选择性的。这种方式形成习惯之后，往往在生与死、是与非面前，依然还是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这一点极其可悲。

女主角车秀贤在警队工作已经超过15年。她对局长、股长敬畏有加，做起事来谨慎小心，这完全符合一个工作超过15年的人设。但车秀贤的谨慎并没有成为紧箍咒，她的内心依旧向往着惩凶除恶，伸张正义。相比于朴海英的莽撞与聪慧，车秀贤更加老成、稳重，她做起事来，注重手段与结果。她知道自己想达到什么样的结果，就要去用什么样的手法做事。这是一个真正的老警察风范。电视剧的两个时空，展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车秀贤。一个是刚大学毕业，初出茅庐，青涩稚嫩的小警花，一个是老练成熟，坚强又执著的女人。她不结婚、不谈恋爱，15年如一日地寻找失踪的李材韩。虽然她心里认为李材韩可能已经死了，但一天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她就一天不放弃。后来，股长临死之前，向朴海英吐露了李材韩的死因。他们在一栋小别墅里发现了李材韩的尸骨。坚强的车秀贤强忍伤痛，安慰李材韩的父亲，帮助他给办丧事。当夜深人静，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抱着李材韩留下的相框，痛哭流涕。这一幕把女主既温柔又坚强的性格诠释得异常到位：在人前，她要坚强，因为她不能倒下，有人还需要帮助。在人后，她的伤心无人可讲，只能抱着李材韩的遗物痛哭。她看似坚强的外表之下，始终有一颗温柔多情的心。

车秀贤抱着李材韩的遗物痛哭

李材韩作为男主角1号，是一个有趣的人物。先说说女主角为什么爱上李材韩。李材韩有着警察典型的大大咧咧的性格，他对自己的形象、生活甚至爱情，不太注意，也不在乎。但对案件的观察鞭辟入里。他非常耿直，这种耿直和朴海英的直接不一样。朴海英一不高兴，就用点小聪明，指个桑，骂个槐。但李材韩不一样，他有什么说什么。车秀贤刚进警队的时候不会开车，李材韩不像其他男人一样，本着对女性的“照顾”，纵然心里不满意也要包容车秀贤。他直接批评她不会开车，不配当警察。车秀贤因此内疚不已，努力学习开车。两人在一起工作之后，他发现车秀贤对工作有热情，有冲劲，慢慢地接受她，也喜欢上了她（这时候还不是男女之爱）。他把她当作后辈看待，“罩”着她，甚至看不惯上级一来，就让唯一的“警花”去端茶送水。他严厉地批评车秀贤“不务正业”，总想当“警队一枝花”，不专注于本职业务（办案）。领导一来，他瞒着组员们，抢先把咖啡和茶都送到领导办公室，给他们一一说明哪瓶哪罐怎么泡，之后扬长而去，留下队长与领导干瞪眼。正是这些小细节，让车秀贤爱上了这个男人。他在车秀贤面前，是优秀而正直的前辈，合格的警察，甚至是英雄（救过车秀贤一命）。车秀贤爱他，深深崇拜着他。她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有资格当警察的人了，如果他不合格，全天下的警察也都不合格。

温柔安慰车秀贤的李材韩

李材韩有大大咧咧的表面，温柔而敏感的内心。其实他的性格跟车秀贤有很多相似之处。他坚持真理，努力寻找正义，他的生命遇到了威胁，为了办案，他还要与权贵斗智斗勇。他害怕，也彷徨，但他从未放弃。他知道车秀贤爱他，但他无法接受她的爱。可能一来他的初恋情人死于犯罪分子之手，这给他很大的打击，让他认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爱的人。二来，他因办朴善宇案子卷入了权力争斗，危机重重，不想连累车秀贤。李材韩大概属于“传统”与“新式”男人的集合体，他的身上汇聚了编剧的所有美好愿望，他代表着弱者的希望，代表着正义，也代表着与激流中逆水行舟的人们。

三、看影视剧，到底在看什么？

从这部剧里，我看到了现实中每个人的窘迫、困苦、不安与焦虑。这就是生活，它带给我们巨大的不安全感。社会各种形态的不公平，正是造成我们不安全的根源。美剧《绿箭侠》《闪电侠》和电影《复联》《美国队长1，2，3》，这些都是社会的不公与公众的不安造就的影视剧，超级英雄们与《信号》里的三位主角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他们都背负着惩凶除恶的任务，他们都有着天然的正义感，他们有一个共同目标：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信号》则更接地气，三位英雄是普通人，他们有时候遭到重大打击，有时候深陷囹圄，有时候被人暗杀……他们也诠释一个信念：从黑暗中找到希望，再把希望传递给他人。

电视剧并非只一个故事。一个故事是一个故事，既不能成为好的影视剧，也不可能成为好的文学作品。电视剧的含金量在于它背后的意义：是否深刻反映出当前的社会现象，时代的心理特征？是否从一个小小的侧面，就能看到整个社会的状态？是否能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勾画出一个潜在不容忽视的巨大问题……？这些都值得我们思考。轻松与搞笑的影视剧固然能搏人一笑，也是人们调剂生活的必需品。但我们依然需要思考与深刻。因为在生命的某一个阶段里，生活促使我们对人生进行深刻而不间断地思考，作为影视艺术的电视剧，就是这种思考的灵感来源。

四、神剧让我惆怅

神剧之所以成为神剧，就是因为情节紧凑，剧情真实，创意多多，绝不狗血。但神剧也让人惆怅。首先，女神车秀贤没有happy ending，编剧大大虽然把李材韩与车秀贤的爱情写了，但她把这种感情拆分开来，融入每一个案件当中，变得非常平淡，算是一条支线。而在现代，男主2号朴海英比较佩服和喜欢车秀贤，编剧故意释放许多小细节，暗示两人可能有火花，但就是不把这种潜在的可能放在明面上。为的是……急死观众。其次，结尾竟然是开放式的……观众看电视剧，本就处于一个信息不对等的不安环境中，编剧还这样搞……如果没有第二部，我都想给她寄刀片。当然，如果有couple投票的话，我觉得女主还是不要等李叔比较好，一会生一会死，没有稳定性。还是脚踏实地不会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朴海英比较靠谱啊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