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习二零一八

距离年关也不过还有几步的路程

我站在二零一八最后一枚落叶之上

看天空如何关上它朱红的大门

看那些失联的女子如何回到家乡

我刚从年关出发转瞬又回到年关

记忆从一场雪开始最后回到一朵花

春天时我刚抬头就看到了夏天

秋天时只一个转身就到了冬天

我记得还在一座小城的河边徘徊

不小心就陷入了万里群山之中

在张子房空旷的宅院里

我很少看到后来者能够读懂一座山的目光

我始终没能等到清明节的一场雨

在明媚的麦地里我看到了祖先的一片青瓦

母亲一个人坚守着飘摇的老宅

我知道，这是我回到故乡唯一的一条栈道

在此之前，我曾经钟情于一场偶遇的雪

可春天铺天盖地让人猝不及防

于是，我总是在凌乱的村庄的废墟之上

遭遇一些法力无边的小神仙

他们总对我说

春天赋予了他们第二次生命

可我只看到很多蔬菜和庄稼已经无家可归

一些独行的花朵开始渐渐地失去踪迹

我总试图跨越一条宽阔的河流

等到了彼岸才发现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姐姐今年已经过了四十周岁

她离婚时结婚还不到二十周年

那时春天总在传唱着一个故事

女人能睡多少男人就说明她有多大本事

即使白鹤，对于名利也坚信不疑

而男人的价值自然要靠女人的数量去衡量

春天的歌声震耳欲聋

我几乎无法回到一个完整的家庭

很多人开始另辟蹊径

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去寻找一份宁静

直到我在通往农业的路上

看到那个在屋檐下瞭望的伟人

看到手工业时代无需躲藏的童年

我才知道幸福或许仅仅是一盏煤油灯

于是，这一年我踏遍千山万水

寻找春天丢失的一座灯盏

我深入到群山的心脏

聆听一尾鱼的呼吸

在那些精致的陶器和手工工艺作坊里

我看到了曾经莺歌燕舞的一个民族

在斑驳的历史博物馆里

我看到了另外一种生命的存在方式

就像一支在荒原里孕育的花朵

它开放的意义仅仅局限于存在

与春天无关，与所有的光环和阴谋无关

在春天之前，我们总是微笑着携手而过

或许春天也仅仅是一个存在

不管有多少失联的花朵

我们都必须做好准备

去迎接一个盛大宽广的夏天

对于春天来说

夏天就是一场瞬间的演出

像许多在深山里出没的动物

在夏天都能准确地说出春天的秘密

我是在夏天的正午抵达一个村庄的

有许多神秘的事物我不能够准确地表达

有许多敞开的院子坐满了一种温暖

在此之前，我们彼此相熟却从未谋面

更多的时候

我们无法界定关于幸福的准确内涵

但我始终理解一棵树存在的意义

有时当春天过于强大，夏天就会崩盘

这一年。我在夏天停留的时间最长

但却很少关注一朵花

我害怕她会突然在我面前失去踪迹

就像一个村庄在春天突然暴毙

我常常会光临一座不知名的水域

然后站在一座山上看水光照亮天空

看树林里的王如何安排一场盛宴

看槐花如何向我解释夏天的一次偶遇

当然，我更倾向于给夏天收拾残生

春天终归要轰然倒塌

而蝴蝶不过是春天通往秋天的一座桥梁

我已经做好准备，在日落前下山

在一个开满莲花的古战场

我最后一次给一把油纸伞做了挽词

在涌动的人群之中

我是唯一一面没有归途的旗帜

当秋天高高在上

我多想重新回到一棵树上

回到无垠的空中

回到儿时的一枚雪花里

至少我可以回到秋天的红灯笼

回到记忆里的一场大雪

但我所拥有的幸福童年

却无法在这个春天转交给你们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