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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怀念的暖冬

2019-11-28  本文已影响0人  俺在红尘

立冬过后,这个城市的天气骤然冷了起来。寒流袭来,生硬的西北风一夜吹过,马路两旁黄灿灿的胡杨叶纷纷飘落。小区里昨天还绿茵茵的垂柳,长长的柳叶英年早逝般地枯萎,飘零满地。

热力公司的反射弧总是很长,跟不上这天气变化的节奏。似乎,这个因高楼大厦催生的新生行业,相对于“雪中送炭”,更喜欢“锦上添花”。

年龄大了,对天气变化最敏感的成了自己身体的某个器官——尤其是受过伤或病变的器官。有时比天气预报更准确、更及时。

父亲的老寒腿又犯了。这陈年旧疴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只能在严重时敷敷药膏、睡睡电褥子缓解。几天电褥子睡下来,后遗症“上火”又来了。

对于老父亲,这是每年一段难熬的日子。每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念叨着:这要是有个热炕头多好啊。

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父亲年轻时的时光,是他含辛茹苦却又无比怀念的“黄金时代”。

父亲怀念的暖冬

记忆里老家的冬天,小小柴门内外是两个颜色的世界。

门外,杨树的躯干和枝丫灰扑扑地裸露在寒风中;黄土地在经历了整个春耕夏耘秋收的喧闹后,静静地伏蛰、休养生息,等待下一个生命绽放的轮回;就连那些看得见呼吸的牛羊鸡鸭的叫声,似乎也收敛和凄凉了不少。更不要说一场卧冬大雪,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满目白雪皑皑。

门内,红红的火炉燃烧着。热乎乎的火炕上,孩子们在恣意地嘻戏,大人们一边嗑着刚出锅的炒瓜子豆子、吃着火炉里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烤土豆、喝着浓浓的专茶,和左邻右舍来串门的邻里唠着家长里短。

一墙之隔的厨房兼杂物间,牛粪羊粪在土灶里慢慢地煨着,锅里的热水沸腾了再沸腾。

奶奶岁数大了,那个热乎乎、坐上去烫的人一激灵的热炕头,肯定是非她莫属。因为牙齿陆陆续续掉了不少,干瘪的嘴像个包子一样的褶褶皱皱,这个漂亮的小老太太满意地看着儿孙绕膝,笑成了一朵花。

孩子们精力旺盛,瘦瘦的正在发育的身子骨不惧严寒却怕热,所以炕尾都是他们的。

每天一大早,鸡舍里公鸡的第一声打鸣“喔喔喔”响起,父亲摸着黑窸窸窣窣地穿衣、穿鞋下了炕。经过一夜十几个小时,土炕的热气已退去,温温的被窝是最舒服、最让人留恋的。

这份热乎和留恋是属于老人和孩子的。

摸着黑,父亲清理了火炉里残余的碳末和灰烬,用筛子细细地过滤了没有燃烧尽、可以继续再用的碳块,灰烬倒在门外的积雪上。

新的炉火慢慢地生起来,热气充斥着小小的房间。孩子们因为心烦父亲“叮叮当当”弄出来声响而埋进被子里的头,不得不一个个地伸了出来。

母亲早已点着了灶头的火,顾不上洗脸刷牙收拾自己。先得煮一锅麦麸子、土豆丝、剩饭剩菜掺合在一起的猪食、鸡食,打发了一大早哼哼唧唧来拱了无数次门的两头猪。

太阳渐渐升起来,父亲揭开了窗户外厚厚的棉窗帘。阳光透过冰凌花钻了进来,直直地照在孩子们脸上,暖洋洋的,像父母亲呼唤起床的手。

父亲依次把儿女们的棉衣棉裤从被窝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找着,翻出里子在火炉边上一寸寸地烤热,一边快速地塞进被窝,一边喊着:快穿衣服,热乎了。

虽然留恋着那个温热的被窝,想想不趁着热乎劲儿,一会儿又得承受皮肉挨着冰冷的衣裤的哆嗦,不得不一个个轮流地穿衣。

喂过猪羊鸡鸭的母亲,早已在脸盆里盛好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锅里咕嘟嘟地煮着稀粥。

火炉铁架子上烤着的馒头,香香的麦香味儿和着馋人的胡吧味儿,飘满了屋子,吸引着孩子们的味蕾。

…………

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可爱漂亮的小脚老太太早已离开人世二十年之久。当时正值盛年的父母亲已年过古稀。

在城市楼房里居住了十大几年,父亲早已习惯了冬天不再掏碳灰、点柴火的日子。大暖气几乎恒温的控制,让父亲在幸福之余,常常唏嘘老家触手成冰的寒冷。

但是,那冬日里暖炕的记忆,是父亲珍贵的过去。那里有他年迈的母亲、可爱的稚儿,还有那虽然贫瘠,却快快乐乐、没有疼痛年轻壮实的岁月。

有人说过,思念一座城是因为某个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一往无前的我们开始变得怀旧起来,常常回头看看已逝的人或事。那些过往的记忆会猝不及防地跳出来,温暖着日渐衰老的身心。

父亲怀念的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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