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良心触碰利益，怎么办？这2个人的选择证明一个字

《红楼梦》中，“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里面的那些女子，基本上没一个是喜乐终场；而说到从头苦到尾，只中间偶尔感受过欢欣，最让人意难平的，恐怕还得说是香菱。

她原名甄英莲，父亲是姑苏城里一个乡绅甄士隐，素喜读书，却“秉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作者表扬为“神仙一流的人品”。

更值得点赞的是，甄士隐自己不求功名，却很尊重追求功名的读书人；不仅尊重，还乐意帮助。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如果是个喜欢标榜的，就会看不起那些追求“进步”的人。但甄士隐却并不把自己的选择作为“高明”的标准。人各有志而已。

他帮的就是贾雨村了。当年他无钱赶考，困在甄家旁边的葫芦庙里卖字为生，全靠甄士隐资助才得以在大比之年进京，一举中了进士，从此踏上官途。

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命运却实在太惨：女儿英莲才五岁，元宵节由家人带去看灯却被拐子拐走；葫芦庙炸供失火，累及甄家化为灰烬；随之投靠岳父，家业荡尽；最后有感于《好了歌》，跟着一僧一道不知所踪了。

贾雨村呢，倒也不能说他没念着甄士隐对他的知遇之恩。尽管他是个自负的人，是个两眼只朝上看的人，把别人对他帮助理解为自己值得别人欣赏，因此感恩意识并不太强，但是应该说还是心里有数的。

比如说他刚到甄士隐岳父封肃所在地方做知府时，偶然看到了在门前买线的甄家丫鬟娇杏（就是那个曾对他“一看两回头”的丫鬟），当天就叫人来请甄士隐，因他早已不见，就叫了封肃去问了甄家的许多情况，其中问及英莲，听说“看灯丢了”后，表示他会派遣番役“务必探访回来”。

又给甄夫人送银子礼物，这主要是为了娶娇杏做妾，不过终究也在事成后“封百金赠封肃外，又谢甄家娘子许多物事，令其好生养赡，以待寻访女儿下落”，表明他还是念着甄家对他的好的。

从上面看来，我们不能说贾雨村是全无良心之人。只是，如果良心碰到了与之冲突的切身利益，那良心就又被扔一旁去了。

这说的就是贾雨村“葫芦僧判断葫芦案”那一节了。他首次当官因“恃才侮上”丢官，后在林如海、贾政和王子腾的帮助下获得起复，当上了应天府知府。上任后第一个案子，就是涉及甄英莲的“一女两卖”案。

他要报答甄士隐，要兑现曾对甄夫人的承诺，这自然是绝佳的机会，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

因为有人告诉他，买英莲的其中一方是金陵“四大家族”中的薛家，那个纵下打死了另一个买主冯渊的，是外号“呆霸王”的薛蟠；更要命的是，在他起复一事上起到关键作用的，正是分属于“四大家族”里的贾、王两家的贾政、王子腾。

解救英莲，全是良心；放弃追查薛蟠，事关仕途。

我相信在非常短的时间里，贾雨村的心里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但是结论很明确：仕途更重要。

那个告诉贾雨村利害关系的人，是曾经的葫芦庙里的小沙弥，现今应天府里的门子。

他当年也跟贾雨村一样跟甄士隐一家熟悉，对英莲，也是“天天哄她玩耍”，七八年过去，还是凭她眉心中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痣而认出她，在冯渊花银子买下她却又安排三天后过门，令英莲不安时，还“不忍其形”，待拐子出门，让妻子去给她开解。

他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归宿。就是说，这样看来这门子也不算全无良心之人。

然而同样，当他比贾雨村更早地发现，由拐卖英莲而引发的命案中，当事一方是“四大家族”的薛家时，就在贾雨村要下令缉拿薛蟠时使眼色制止了他，告诉他当官不可不知的“护官符”，以及该案的来龙去脉，还不忘提醒老爷此番有官当，靠的是谁。

这门子当然不是拍贾政和王子腾或者薛家的马屁，那实在太远了，他是拍贾雨村的马屁。

对他来说，这个利益，可比良心有意义多了。

可惜他有点用力过猛，案子虽说没弄得收不了场，后来却被贾雨村寻了个机会远远地充发了。

他和贾雨村本就是故人，在此地重逢不说到往事也是做不到的，可是问题是他总有点很想把贾雨村拉到当年寓身葫芦庙时的地位的冲动。

你看，退堂到内室后，贾雨村知晓他就是当年的小沙弥后，让他坐，他“不敢坐”，贾雨村说“贫贱之交不可忘，你我故人也，二则此系私室，既欲长谈，岂有不坐之理”，“方告了座，斜签着坐了”，倒是显得恭敬的。

但他一说话就禁不住显露“我知道你的底细”的意味。

比如，“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了”——跟老爷说话，带着打趣的味道，倒像冷子兴在跟贾雨村说话似的。

再如，“这还了得！连这（护官符）不知，怎能做得长远！”——你听听，是不是就像教训背不出课文的学生？

又如，“冷笑道：‘这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小姐，名唤英莲的。’”——似乎在说，你贾雨村恐怕把从前全靠甄士隐才有今日都给忘了吧！

又如，“老爷当年何等明决，今日何反成个没主意的人了！”——真是官越当越没水平了，可见本来就是没多少水平的人……

连我都差点误以为这二位是穿越时空回到葫芦庙，一个是沙弥，一个是穷儒，地位平等，弄不好小和尚还可以给穷儒摆脸色看。

此外，门子还把贾雨村复出的“幕后的故事”都给抖落出来了：

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亦系贾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贾府之老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做个整人情，将此案了结，日后也好见贾、王二公的。

人家能当官是凭关系没错，但你若问他是怎样当上官的，那当然是因为皇恩浩荡加上自己有能力，谁会讲我是靠谁的关系才谋到了这个职位？

这是古今一致的，哪怕再会“跑官要官”的，他能提拔也完全是“组织信任加上个人努力”，跟具体的某个推手是没关系的嘛！

自己不会说，当然更忌讳别人说。尽管这类事总是逃不过群众的眼睛的，只不过大家心知肚明，习以为常而已。

门子你知道可以，但你不该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嘛！你让贾雨村情何以堪？

只怪他一时以为置身葫芦庙，有点模糊了时空，加上在处置英莲案一事上完全功利主义，后来被贾雨村借故流放，也不算冤枉。

当然了，贾雨村尽管是进士，尽管是知府，比那个门子要高明得多，但是就算聪明，就算再有权力和地位，在利益权衡上，他们实在是一样的，一个字：俗。

朋友们怎么看呢？

（网图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