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遥远的救世主#一点思考
花了两天半,终于粗略地看完了整部小说。因为本身开始读这部小说是带着很强的目的性和功利性来读的,因此读得磕磕绊绊,心浮气躁,不敢说自己读懂了什么,但是通读下来,还是会有几分自己感想。
关于角色
丁元英,书中绝对的主角,作者花了大笔墨大篇幅,各种白描侧写这个人有多么多么厉害。表面看来,他是类似于谪仙的一种存在,一个旁观者。遗世而独立,看透一切而不说破。但其实丁放不下的也有很多。从他去天山与大师论道时作的那首诗便可看出,知俗事,反为俗世所累。
看得太多,知道得太多的人,一般都有两种结局,一是痛苦,聪明反被聪明误,看得太透,活着反而更痛苦。我想丁一定是个不停在思考的人。何为“得救”,何为“被救”,何为“法”,何为“道”…执着于思考,反而会陷入思考的泥淖中,这是涅槃的痛苦。另外一种是释然,问题是无限的,求索也是无限的,但是他们不会执着于问题的答案,而是去花时间在对自己最重要的事情上,心无旁骛,大智若愚。
丁元英活着太复杂,芮小丹活着却很单纯,在他看来,芮可以抛弃已有的一切(“尊贵的”德国身份以及财富等常人所羡慕的),跑去中国当名没什么收入的小警察,用丁的话来说,这是一种“自在”,是他所没有的。这也许就是他们相互吸引,相知相爱的原因。
丁是个慈悲的人吗?见仁见智。他选择去王家村扶贫,只是为了芮小丹,为了给她一个“神话”,这算浪漫,不算慈悲。他为王家村的村民们设立了一套游戏规则,算计好了一切,让他们得以凭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财富,但同时这种财富的创造是依靠牺牲村民的健康换得的。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成事,便“不能把自己当人看”。当惯狼的人,去救一群羊,用的还是资本家的手段,尽可能压榨利益,优胜劣汰,物竞天择。他知道唯有客观规律是永恒的,其实即使最后扶贫的结果如何,可能他不会有太大的关心。这当然不算慈悲。丁是理智到冷酷的人,他的慈悲只体现在自己重视的人身上。
作者笔下的丁,经历很像释伽牟尼成佛的过程—同样聪慧敏感善于内省,同样早年生活呼风唤雨能力极大,却深深困扰于生与死,意识与存在的问题当中。然我认为他无法成为佛祖,他始终不能得道。我想并非因为他的“苦行”不够深,他的情劫不够重,而是因为他始终没有那种导人向善的想法和行动。
他像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独孤求败,避世只因厌倦和内疚。三大宗教,即使再有糟粕,仍不乏导人向善的理念存在。基督主张人有原罪,因而人生来即为赎罪。佛说:人生来是忍受苦难,“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即使是最不被主流所重视的穆斯林,为了安拉,也要“信道而行善”。中国传统文化信奉的儒家思想,入世为仁。他更像道家的做派,无为而治。这样也好,明明是斗地主的行家,就没必要潜伏在新手场虐人。
丁说:人与神,不一不异。显然他不信教。他说的信主,主不是上帝,主是他自己。他很幸运,有着大部分的国人都没有的东西,信仰。
在村里的大叔大妈们极力游说丁入教的时候,即使他们不懂,也一直反复强调着四个字-“因信称义”。因谁的信?称什么义?圣经上说“因信基督称义,不因行律法称义。”对于马丁路德来说,只要信上帝,信徒皆可成为义人。(显然大叔大妈们是路德派教徒)对于丁元英来说,他信的是自己,称的是自己所界定的“义”。这很危险,因为这说明他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受社会常理所认同的法律和道德限制,他对于法律和道德的关系,对善与恶的关系有自己的理解,这使得他行事往往不拘一格,自有章法(娴熟地打着法律擦边球,与乐圣的对决)。因此肖亚文等“常人无法理解他这种智力存在”
在众人眼里,他像一位远道而来的“救世主”,劫富济贫,普渡众生…一位类上帝,类佛,类神的存在。在我看来,他却像伊甸园里的那条蛇,神庙里的司芬克斯,抛出了问题,怎么回答是你的事,给你选择,怎么选择却看个人。他给了贫穷村民致富的工具,却没有明示之后遇到的风险(因为他知道说了没用)他给了刘冰一分自保的希望,是刘冰自己做出了自毁的决定。归根结底,他提供的只是选择而已,能救自己的,永远是自己。
弱势文化与强势文化
关于 弱势文化与强势文化 的探讨,是个很宏大的问题。我也不敢说我认识的有多深刻,但可能书中作者的某些观点我无法苟同。
“强势文化就是遵循事物规律的文化,弱势文化就是依赖强者的道德期望破格获取的文化,也是期望救主的文化。强势文化在武学上被称为“秘笈”,而弱势文化由于易学、易懂、易用,成了流行品种。”-丁元英
不可否认,现在仍存在着一部分期待被救,被帮助而不去主动改变的人。但这并不是中国特有的情况,全世界都有。之所以在当时中国表现得如此明显,正是因为中国特殊的国情。经历了文革和改革开放后的九十年代,经济固然飞速发展,可是经历了本土文化的断层,外来文化的冲击,不被时代的洪流冲昏头脑的人又有多少呢?囿于经济,文化,教育,及眼界的限制,他们自身无力扭转局面,自然期望他人的拯救。作者写到,当一个民族一直在强调道德的时候,正是其最缺乏道德的时候。当一个作者一直在强调文化属性的时候,也许正是迷茫于其文化属性的时候!这是贫穷村民的迷茫,是作者的迷茫,也是当时的中国迷茫。
救人与自救
“被救赎”这个观念,本身就来源于西方基督教,因为有罪,所以才需要被救。在中国是不存在这种说法的。(另外,GOD save those who save themselves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种说法。)中国,和其他东方国家一样,自古以来都是耻性文化和家文化(宗族文化),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与其说渴望被救赎,更不如说渴望被庇佑。被谁庇佑?被家族庇佑,被大人“庇佑”。这是王家人一开始对丁的扶贫仍存猜疑之心的原因。丁是能人,是“大人”,可他不是自家人。
……
其他的一些话
坦白说,我不是很喜欢丁元英这个角色,更加欣赏的是那位英年早逝的芮小丹。
我既不聪明,还有点天真和理想主义,但我应该还是一个喜欢自省的人
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处,天真有天真的好处,理想主义有理想主义的好处。
如果非问我信仰是什么的话,我想我信马列恩斯毛,也信王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