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细菌赛跑
自从疫情开始后,方怡整个人就神经兮兮的。
起初,她只是每天叠戴几个口罩。后来,她开始买大量的消毒水、防护眼镜、隔离服、生活用品,把客厅塞得满满当当。每天她不是在消毒,就是在准备着消毒。手上的皮肤被擦得红肿不已,而她还是一遍一遍地擦着。原本沉默安静的她变得更加安静。她不愿意和人说话,沟通全靠打字,连打电话都被列入禁止。因为说话需要吞吐各类细菌,即使她戴着口罩,也不能阻止空气中不怀好意的分子趁虚而入。于是,她索性不说话,做一个无声者。而别人也休想靠近她。当你站立或坐在方怡的身边时,她就会以弹跳的速度拉开你们的距离,使你很尴尬。为此,领导也拿她没办法。好几次,她以细菌为由向领导申请居家办公,她的领导都会吓得一身哆嗦。因为方怡会把细菌说得无孔不入,好像领导不把自己消毒得彻彻底底,对不起自己的生命。无奈,只能任她去了。
自然,办公室自动被她划分成方怡和其他人。她远离同事们的格子间,在偏远的杂物间里整理出一个办公点。她成功地躲开人身上的细菌,在角落里数自己的细菌。渐渐地,属于方怡的角落变得无声而严峻,她静静地敲击键盘,和细菌世界宣战。就差把她放在一个培养瓶里,观察细菌是如何与她共处的。不,是她如何消灭细菌的。
上个月,方怡的杂物间门口堆满了各种快递盒子。本来,同事们习以为常,以为她又在买防疫物资。没想到,有同事透过杂物间的门,看到她在一瓶瓶地吃药片。与其说是吃药,不如说是灌药。大把的药送进嘴里,她眼睛眨也不眨。好心的同事隔着几十米远,对着关闭的门喊道:“方怡,你没事吧?需不需要看医生?”方怡两手摆出大大的叉,以示不用。可是,同事们担心她讳疾忌医,发送讯息问候。方怡则发来长文科普“人体有多少细菌?”嘚。她不是生病,是在想病。她惧怕身体里的细菌吞噬自己,所以在大量吃药。她要消灭皮肤上一万亿个细菌,更要消灭体内不断增殖的细菌后代。她要和细菌赛跑,比谁最先占领生命高地,比谁更强大,比谁更能做主她的身体。
你以为这就是她与生命的故事吗?
不,还在继续。
当我在那儿唠唠叨叨说这些事的时候,方怡已经全副武装,换上护膝、护腕、有鞋套的球鞋,准备下班。她要走回家,而不是坐公交,挤地铁,骑公共单车。杜绝一切与细菌亲密接触的机会,那是她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因为她要在疫情结束之前,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把细菌打趴下。虽然,她每天在路上来回走六个小时;虽然,她回家后必须卸下“盔甲”,继续对着笔记本加班;虽然,她是一个异类。虽然,抗疫仍在继续。但是,她坚信。没有但是,是她最大的决心。
与细菌赛跑。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