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素不相识。
1
宋静文在高三暑假时，认识了她的新同学李城。说来也巧，宋静文的朋友正好认识李城，当他听说宋静文被A大社会学专业录取后，将她的新同学介绍给她。
朋友的几句介绍，就让宋静文对李城产生了十足的好奇。李城实则比她大一届，本在某理工名校学习飞行器设计，他连连翘课，偶尔出现在教室时，会被同学看作稀奇事，期末考一塌糊涂，第二年春天，翘掉补考，三月底被退学。
宋静文高考发挥很好，并且，为了考入她所在的学校，宋静文在高三一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李城弃理转文，二个多月的复习后，就和她成了同学。大神！她惊叹。
暑假里，宋静文在新生群里认识了很多同专业的同学，她也加了李城的微信，常常缠着他聊天。用“缠”这词，一点不为过，李城的话很少，时常是她说很多句话，眼看着冷场，他才接一句。
宋静文暗搓搓去搜他的QQ、微博、人人，微信号正好是QQ号，用名字搜索微博用户“李城”后逐个排除，人人直接名字加学校搜索，他在网络信息就几乎被闲着无聊、好奇心蓬勃的宋静文全给找了出来。
她和李城的聊天总是尬聊，看他的网络信息却极其有趣，他在网络动态中，似乎不像与他聊天时的少言少语：李城时不时发些动态，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像个段子手，还会写些短篇武侠小说，宋静文经常看不懂他的故事在表达什么，这也不妨碍她对着屏幕哧哧傻笑。
2
新生开学前，宋静文就认识了几个直系学姐，上一届一班里四十余人，只有两个男生，学姐们早已开始迫不及待地盼望学弟的到来。宋静文听不少学姐说起过她所在的班级有个“颜值担当”，这话听过许多次，她也有些期待起来。数次向李城提起这个小鲜肉，当学姐把此同学的证件照发给她时，宋静文把照片转发给李城，兴致勃勃地问他：“这男生是学姐们的甜心宝贝呢，你觉得他好看吗？”李城发过来一串省略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开学那天，真好是北方天高气爽的秋日，天色蔚蓝澄澈，树叶绿黄相间，在微风中摇曳，北国的秋，真真美得如同一幅画。
如果说之前只是对李城好奇，那么当开学看见李城本人，宋静文就知道，她对李城，不仅仅是好奇这么简单了。这是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孩，五官周正，一如他在网络上聊天时所展现出来的那样，羞涩而内敛。
原来他正是被学姐们所青睐的小学弟，宋静文觉得很巧，同时也颇有些尴尬，她想起自己为了逗李城说话时对这张照片的若干评论，简直没脸见人了。说来也奇怪，仅仅是看着照片时，她并不认同学姐们的眼光，可活生生的李城出现在她面前时，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寝室夜谈时，新入学的大学女生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班上的男生，说到李城，有人觉得他很帅，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他很好看，”宋静文发表观点，“一眼就看到心里去。”
全班第一次出去聚餐，饭后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李城被抽中了，大冒险时，他得在现场选一个女生壁咚，他挠着头，不知所措地看向游戏的主持人。“我…我还是选真心话行吗？”自然是不行的。他犹豫着问班上唯一熟悉的女生是否愿意帮忙，宋静文的心怦怦直跳，她点点头，走了出来。
整个场景非常梦幻，男生女生们鼓掌起哄。宋静文和李城的身高差距正合适，她有一米七，宋静文和他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额头堪堪到他的下巴，“最适合接吻的身高差”，她想起这句话，脸一下就红了，灯光彩色斑斓从他们脸上晃过，围观的人都没发现宋静文的脸爆红，李城却注意到这一点，他退后两步，离开她身旁。
回去后，李城发微信向宋静文道歉，说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到她了。宋静文捧着脸回想刚才的场景，回他，没关系。事实上，这是一个“dear diary”的时刻。
可是从那次以后，李城好像就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微信上，她说什么，他就连礼貌性的应和也不肯了，常常说几句就要去忙；在校内碰见当然会打招呼，不过也只是点头，寒暄都很少，宋静文有些慌了，她隐隐明白这是为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城曾因翘课被退学，进入新学校后，对待学习却相当认真，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中，没有参加学生组织，对课外活动也并不热衷。即使这样，他凭借自己的长相，吸引了一波迷妹。
微积分的课上，上一届的学姐林姝和他们一起上课。林姝是少数民族姑娘，深眼眸，高鼻梁，身高一米七，能歌善舞。她曾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舞蹈，灵活得像个精灵。
林姝喜欢李城，这是两个年级里公开的秘密，旁人热情善良，爱把有情男女凑作堆，林殊得到了不少的帮助，比如在微积分课上，李城旁边的一圈位置都不会有其他人。吃瓜群众期待这对男俊女美的天作之合尽早走到一起，而宋静文敏感地意识到，李城不喜欢林姝学姐。多么明显呀，他和她坐在一排时，李城总是有意无意地与林殊隔一段距离，他的视线要么落在书上，要么落在讲台上，却极少看向林姝。
众人期待的结局终于没有上演，几个月后，林姝和外院的男生谈起了恋爱。宋静文听说这个八卦时并不相信，她一方面肯定自己的判断正确，另一方面却心态悲观，直到某次亲眼看见林姝和别的男生牵手走在校园里，才彻底放下了心。宋静文握握拳，尽力抑制兴奋，微笑还是忍不住挂上嘴角，她几乎是蹦跳着去上自习的。几个月来，她甚少和李城聊天，此时拿起手机问他：“你在哪间自习室呢？”
宋静文生日那天，她给李城发微信：“大神，今天是我的生日。”李城回“生日快乐”，她又问李城的生日是哪天，她会记得给他送礼物，李城没回答，只说：“谢谢，不要麻烦了。”“不麻烦不麻烦，你喜欢什么呢？”她连忙回。
撑着下巴望着手机，等了很久再没有新消息进来，她心里堵着什么，拿起手机，借着突然涌上心头的冲动，一鼓作气打字：“大神，我追你吧。”立刻就有回复弹出，一个笑哭的表情，“静文，不要开玩笑了。”
说过追他的话，自然也这样做了：她和李城的室友周林等人都成了很好的朋友，周末在家烤些蛋糕，带去给周林让他们分着吃；李城感冒缺席上课，她买来感冒药给他送去；特意读了好些飞行器设计相关的专业书，看不懂，学着教材上的示意图一笔一笔画下来，递给他看，男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看到他的表情，宋静文感到几天画画的辛苦都不值一提。
她不在乎李城是否回应，仅仅是眼角扫过男生的侧脸，无比甜蜜就涌上心头。“月亮很亮，亮也没用，没用也亮；我喜欢你，喜欢也没用，没用也喜欢。”
宋静文头一次觉得寒假漫长而无趣，她几乎掰着指头算假期余额，一天…两天…周五的晚上回家时，宋静文坐在公交车上，望着车窗外夜幕渐渐落下，华灯初上，车停在红灯前，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逡巡，看到了不远处的李城，他手插在兜里，同样在等红灯，宋静文两手贴上车窗，他没有看见她，她就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期盼着他能看见。路灯照在男孩的侧脸上，高鼻梁，薄唇，她发呆地望着他，心中一阵喜悦，“他不会属于我。”这个念头忽然兴起，接着就是一阵悲凉。
红灯过后，车缓缓向前驶去，宋静文自然不知道，那个大男孩在此时侧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公交车逐渐远去。
几个月后，李城却有了喜欢的人，宋静文没想到，这样一个内敛、害羞的男生喜欢上一个人时，竟是如此认真和坦诚，他在朋友圈中提到了自己暗恋某个女生，两个月后，又是一张甜蜜的合照。
照片上的女生有水灵灵的眼睛，柳叶眉，樱桃嘴，典型的江南水乡长出的姑娘。宋静文盯着照片看了好久，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生。那么，就放下吧。
3
斩断念想的过程自然艰难，不提那强撑着平静面对李城，却在夜里哭湿枕巾的半年。第二年秋天，雨绵绵，寒意在初秋时分，借着秋雨透入，缠缠绵绵地冷环绕。宋静文体质偏寒，降温以来就开始手脚冰凉。
某一天在自习室里，周林突然吞吞吐吐地告诉宋静文，李城和他女朋友分手了，最近过得很颓废。“关我什么事？”宋静文一手正在写着线代作业，另一只手抱着暖手袋，漫不经心道。说是这么说，那天中午，她在男生宿舍楼下双手合十，等到宿管阿姨终于通融，连忙快步跑上楼梯。
推开门，李城正站在阳台上抽烟，他听到响动回头，眼睛红通通的，像是熬了几天夜。走近看，书桌上一片狼籍。她走上前，拿下他手上的烟扔进垃圾桶，李城沉沉地看她一眼，从盒里拿出又一支烟点上。宋静文一把抢过新点燃的烟丢掉，李城面无表情审视地看着她。以前，她爱他的笑，不论是开怀大笑、抿着嘴偷乐还是带点儿羞涩的笑意；以前，她害怕看到他拉下嘴角、紧抿嘴唇、满脸不耐，最害怕的是他面无表情的脸，仿佛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以为意、不以为然。可现在，她惊讶地发现，她半点不害怕他的任何表情、任何举动。
他们对峙了一会儿，李城终于把手里的烟盒随手甩到一边，背过身目视远方。宋静文去帮他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买好午饭放在他桌上，回头看，他还在阳台。
宋静文不知怎么眼眶一红，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李城背上一僵，听到女孩闷闷的声音：“对不起，你不要动，我就抱一下。”她的眼泪涌出来，这么冷的天气里，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那些热热的眼泪很快打湿了肩部。宋静文放开手，擦擦眼泪，转身离开。
下午的选修课李城没来，她给他发短信：“快来吧，老师会点名的。”收到的回复却是：“宋静文，你还喜欢我吗？”
还喜欢吗？她手里的钢笔是他补送的生日礼物，她便用了两年。她屏蔽了他的动态，从不敢关注他发过的照片，却一直了解他的境况。她两年的新年愿望，一个是祝愿他永远开心快乐，另一个则是希望他负伤累累唯她可依。
“喜欢。”她盯着短信发呆，过了好久才回。“那我们在一起吧。”他又说，“好。”她没有犹豫，飞快回复。
同班同学都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不公开是李城要求的，宋静文也听他怎样说就怎样。她那些知晓全部经过的朋友劝她，不要傻了，你看不出来吗，李城压根不喜欢你，你不过是失恋的替代品。宋静文只是笑，异常坚持。
他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甜蜜，也会争吵，最初总是她说着自己喜欢的一切，后来李城也爱和她聊让他为之着迷不已的机械。上课时不会刻意坐在一起，有时候坐到最后一排的宋静文恰好和他离得近了，就画些他的头像漫画递给他看，取几个名字写在纸上，让李城从中给未来的儿子和女儿选名字。宋静文不知道她和李城能在一起多久，想象未来却乐此不疲。
又一年的班级出游，宋静文的室友说起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撇了眼不远处的李城，摇头拒绝。“静文你考虑一下啦，这都大四了，再不谈恋爱还等什么时候。那个人男生喜欢你挺久了，特意让我来说呢。”李城一定是听到了吧，宋静文有些头疼，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室友。
下一秒，李城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宋静文愣了愣，僵硬地让他牵着走。室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们…你们…”李城笑：“静文是我女朋友了。”“好啊静文，你居然一直瞒着我们，我就说你俩不太对劲儿。”宋静文甩开李城的手，故作凶狠地瞪他一眼，向室友讨饶，几人笑闹着走在山间。
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相亲相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