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风雨如故,参破心事未可知
江南多雨,可是再多的风雨,总有停歇的那一刻。
就像再漫长的夜晚,终究有黎明醒来的那一刻。
可是萦绕心头的心事,何时才能明朗起来。拨开云雾见月明,这一天还需要再等多久?
经过一晚上的浅浅入睡,她很早就从梦中醒来。白天不如夜晚,人那么容易多愁善感。可是深藏心底的些许不舍得,心事重重,依旧包裹着六娘。
这个世界很忙,忙的会把人遗忘。
小镇的人们,天不亮便开始一天的忙碌。农夫带着农具,驱着牛儿去田野耕作。挑夫挑着货物,脚步匆匆赶往下一个乡镇。街旁开店的伙计,早早的手脚麻利收拾门庭,等待着招呼客人。上学的孩童,吃过早饭,便前往先生的课堂,开始一天的功课。
而她,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小时候,读了几年私塾,识得若干字以后,父母便不让在读。女子无才便是德,文化盛行的江南,更是男人的江南。重男轻女,自古皆然,自诩底蕴深厚,风气开明的江南也有着自己的劣根性。既然无法考取功名,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于是,在母亲的安慰下,便学习女工。从一开始的,手法笨拙,到后来的针线如飞,手法娴熟,聪慧的六娘,学什么都有模有样。
但是,并不意味着,学的好,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待到女工学艺有成之后,父母便不让她多出门,说什么,年纪大了,该矜持守礼,不宜过多抛头露面,以免人家议论,流言蜚语,女孩子名声很重要云云。虽然她很想出去玩,但是从父母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毅眼神,她只得点头允诺。有些想法只能藏在心里。之前还可以跟于扬讲,可是现在连他也不在了。
她忽然觉得,好孤独。
到现在,她已经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有出门了。看着即将完工的嫁妆,和出嫁准备的首饰还有满满一屋子的陪嫁物品,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也忽然觉得好笑,人都已经不是当年喜欢想嫁的人了,再好的嫁妆,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跟陪嫁的嫁妆一样,她自己,不过也是一件陪嫁罢了。
她苦笑,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随着前来提亲的人陆续到来,她知道,自己早晚要嫁人了。不是他,嫁谁又有什么分别?
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行动,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即使恳求父母,也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决定,去找他,为自己从小到大的喜欢寻一个结果,为自己青梅竹马的爱情寻一个结果,为自己这么多年独自相思的情意寻一个结果,为自己满心满腹的心事寻一个结果。
女子本柔弱,因爱变勇。
远方的茶楼里,隐约传出来《梁祝》的曲调,由远及近,一点一点打在她的心扉。她的心,一点点颤抖起来,像是找到了久违共鸣,自以为可以忘却的感情,如潮水般,一波一波,袭袭拍打在她的心湖彼岸。内心有个地方,一下子被揪得生疼。
晚上,早早吃过饭,便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返回房间休息。父母以为她可能是最近压力过大,对于扬的事情过于伤心,对新的婚姻紧张焦虑,所以愁容满面,让她好好休息。自顾自地,父母俩人继续,讨论着最近媒人介绍来的几位,家世门第,比较一番。
他们觉得,给自己的女儿选一个好一点的归宿,便是对她最好的照顾了。可是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谁又问过她的想法?
有一种爱,叫以爱你之名,却与你无关。
六娘回到房间,刚刚还面带病容的脸庞,一下子恢复往日的生气。她将白天收拾好的包袱,简单的查试了一下,便将房门反锁,悄悄熄灭房间的灯,从窗户里爬了出来。
月光好像懂人性似的,故意照的格外皎洁。温柔的月关,温柔地洒在这个温柔的姑娘身上,显得好是温柔。她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父母。
幸亏院子里的红豆树,长得枝繁叶茂,挡住了绝大多数的视线,她小小而又单薄的身影,显得模糊不清,慢慢消失在院落里。她走到后门,轻轻拨开门栓,重新闭合好,向着她心目中日思夜想的地方,踏上了征途。
前途未可知,但是就像爱情,来的时候,也是那么不清不楚,那么冲动盲目,但是放不下,忘不了,折腾的心塞,解铃还须系铃人,找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不是当年说喜欢自己,现在科举失败,就要逃避躲起来,一走了之,对自己不管不问了吗?六娘心里想着。
天上的月亮,还是那么皎洁温柔,好像从来没有任何烦恼忧愁。院落中的红豆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如同内心疯长相思,生机勃勃。桥两岸的人家几乎都已入眠进入梦乡,波光粼粼的河面折射着光芒,像是虚幻,却像是希望。
慢慢的,她消失在月亮的照耀下,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无戒90天写作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