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朋友
昨晚做了个梦。
我梦见去一个小超市,里面摆满了很多零食。一起去的有好几个人,但我记不得是谁,反正大家很熟。
我先拿了包可比克大薯片,烧烤味的,当场撕开就吃,有个女生和我一起吃,我们打算待会拿着壳去结账。吃完了又去找咪咕薯片,平时我就觉得咪咕薯片最好吃。
找着找着,我的发小杰居然来了,他就像少年时的模样,看到我笑嘻嘻的,没说话,在窄窄的货架中间低头亲了一下我。
我有点害羞,没有说话。然后我就醒了。
醒来并不觉得多惆怅。
关于我和发小现在的疏远,我早就坦然接受了。
小时候我们是天天粘在一起的。杰和杰妹妹,我们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一起在院子里的化肥袋上睡午觉,一起过家家,一起荡秋千,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杰大我一岁,他先上学,每天下午三四点他从学校跑回来跟我一起玩,我们在没有猪的猪圈里假装做饭,在我家门口的簸箕上躺着说话。我们会把野三七捣碎了,放在瓦片里,当作我们的菜。
玩着玩着就到了第二年,我也去学校了,杰仍然是一年级,我先是预备生,跟他一个教室,坐后面几排,没几天老师让我上前排作为一年级学生,第二年我理所当然的上了二年级,而杰仍然还是一年级。就这样,他明明比我大一岁却比我低一级,我们教室也不在一块了。
下课的时候我们仍然肩并肩回家,继续过家家。他妹妹比我小一岁,还未上学,我们两个假扮夫妻,他妹妹是我们的女儿,我像大人一样要去赶集,让她在家里不要哭,我会给她买糖。我走到李子树下,捡了一个全力牌洗衣粉的袋子,往里面装了两个红砂石,往我们的“家”走,嗯,这样就算去赶集一趟,红砂石是我们的红糖,拿回去“女儿”很开心。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约他们兄妹在我家煮苹果饭。我们先在苹果树旁挖了个小坑,然后从家里拿出母亲熬稀饭的小锅,还有酱油。我们在坑里升起火,我把小锅架上去,往里面倒水,切了点苹果,放了些米饭,滴了几滴酱油,锅涨了的时候就吃。忘记了是什么味道,反正我们吃得很美味,前两年我们还一起怀念过这锅饭呢。
再过一年,妹妹也上学了。大家长大了一些,开始帮家里做家务。周末的时候我们会背着小篮子,去地里找猪草、喂猪,或者去山上捡柴。有次我们三个每人带了一盒饭,去山上捡柴。我们爬啊爬,终于走到了大水沟旁,坐下来,打算先把午饭吃了。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约他们往饭盒里打水,然后学狗吃饭,比赛谁先吃完。他们欣然同意,大家像小狗一样四肢趴在地上,低头吃饭盒里的水……路过的大人还笑我们。谁赢记不得了,反正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大家肚子都笑痛了。
杰的爸爸在县城打工,妈妈一个人干农活。所以杰很小就得给妈妈做饭,练就了一身不错的做饭本领。杰爸爸阑尾那次,杰妈妈需要出去照顾他,家里就只有杰和妹妹,那时我娘已经死了,我就每天晚上跟他们兄妹俩一起睡,名曰作伴。没有大人的管束,杰家里简直成了我们的天堂,我们打打闹闹,开开心心,晚饭过后杰还给我们炸洋芋。刚好另一个朋友啊清家的桃子熟了,红红的挂满了枝头,把树枝都压弯了,我和妹妹就趁着夜色悄悄的去摘。我们也不敢多摘,摘两三个,然后跑到厨房里,把门关上,用水洗洗就吃。他们家人少,果树多,不缺钱,所以不拿桃子换钱,但也不会主动给我们吃,桃子熟透了还挂在枝上,甜得很。平时他们大门紧闭,高强围着,我们很少进去,大部分是和啊清一起在他们家的台阶上玩。这次是因为几个男生把他们家小卖部围墙打烂了,种在墙角的桃树曝光了,我们也跟着做了小偷。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诱惑之下顾不得是朋友了。那天我们偷了啊清家的桃子三次,吃了个饱。
初二的时候杰也来上初中,我们又可以在一个学校,周五放学和周日归校都一起走。家里离学校三公里,我们背着一周的米和菜,很快就到学校。到现在都有同学记得有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和我一起蒸饭。
可惜没有一起蒸几顿饭,初二下学期我就转学了,中间我们没有写信,也没打电话。放假回去,杰长高了很多,妹妹说他现在叛逆得很,不好好上学,学会打架。他看见我仍然笑得很灿烂,埋怨我怎么不写信给他,我记得好像写过一封,告诉他我在新学校的种种,他没回。我猜是他到了新的环境,认识了很多朋友,我就不重要了。初三放假回去,看见他的第一眼吓了我一跳,他已经蹿得老高,还笑嘻嘻的打趣我怎么长得那么慢。记得那天是在我老表家,她给我炸洋芋,杰闻声赶来,我站在老表家厨房的台阶上看着他进大门,他笑嘻嘻的,很开心,还摸了摸我的头。
整个初中阶段,我跟杰的友情好像没多大变化。他确实变成一个帅小伙子了,村里好多女生喜欢他,他也沉浸在被追捧的过程中。我则一门心思投入到学习中,我想考上民中,老师说进了民中就相当于已经有一只脚踏入大学校门。我想上大学,不想当农民。也收过几封情书,还有个喜欢的男生,但都忍住不谈恋爱。
我和杰之间联系开始变多是在高中。我顺利考上民中,杰没考上高中,跟着亲戚去了一个工厂打工。高一春节前,我们家立碑,在村里请客,杰的父母来帮忙。晚上的时候,大人们跳舞的跳舞,打麻将的打麻将,我和杰、妹妹,还有邻居小星,先是一起去了另外一个发小家看鬼片,杰快一米八的小伙子了,居然说害怕,躲在我身后,后来我们干脆买了两包辣条去杰家看电视。
我们边吃辣条边吹牛,已经十点多了,杰的父母还没回来,而两个小伙子好像被刚才的鬼片吓得不轻,连门都不敢出。他们决定今晚跟我们一块睡一屋,我和妹妹睡大床,杰跟小星拿几条长板凳搭了张简易床,一人睡沙发,一人睡板凳。杰想要我们的那床被子,我站在床上,不给他,他来抢,结果我一脚踢进他正准备张口说话的嘴里,我赶紧道歉,却“砰”的笑出来,他也跟着哈哈大笑,另外两个也笑翻了。好像我还没洗脚呢,哈哈。
这一脚过后,我们的感情好像更好了。杰会在我下自习的时候往我宿舍打电话,和我聊天,我的室友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杰说他的表姐让他参加成人高考,我说这是好想法,我假期回来可以帮他补课。假期我回去,杰也回来,但他没提补课的事。他们一伙人每天晚上都去喝酒。有次我也跟着去了,是在我嫂子表哥的家里,他们在门前烧着火,烤了几个洋芋。嫂子的表哥对我很热情,招呼我坐。狭窄的卧室里,挤了四五个年轻人,大部分是我的小学同学,所以我也不拘谨,和他们一起看电视,闲聊。
杰和其他几个男生在外面喝酒,不一会儿,他进来,脸有点红,应该喝了些酒。他坐在我旁边,笑着说做他女朋友吧,我当他是玩笑话,也就笑着回应过去了。
既然是玩笑,那就是不可能的了。后来九点一到,我就让他送我回去了。
那个时候,我对他,纯纯的只是友情,用路遥先生的说法,就是一个亲爱的朋友啊!就像和他妹妹一样友好亲密的关系。
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刚开学不久,有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提议由他供我读书,毕业后嫁给他。我瞬间拒绝了,我可不想被道德绑架。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对我的这个朋友,我真的有不起其他心思。
他后面在QQ上又跟我说过一回当他女朋友,我就当玩笑过去了。
为什么总是当玩笑?可能是我确实没有看见他有多诚心吧。应该说初中毕业后,我们之间并无什么实际行动的关心。初二的时候,我父亲也跟着去世了。那后面几年一直到大学毕业,是我最困难的时候。但是中途,杰并未对我有啥帮助,除了提出那次“交易”外。被我拒绝后,也只是在QQ上聊过几次天。
当然了,国家政策那么好,加上哥哥那么支持,我勤快兼职,还是比较顺利的读完大学,也没用家里很多钱。我也有了一个男朋友,是我的初中同学,我觉得他是除我母亲外对我最温柔的人。他会来学校看我,会每天给我打电话,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带药来看我,在我去重庆的那个冬天给我买了一件厚衣服,他说重庆冷要穿严实些。我就是被这件衣服打败的,母亲走后,没人给我买过衣服了,更没人关心我穿得暖不暖。
而这个时候,杰已经换了一任又一任女友,他没有参加成人高考,学开挖机去了。其中他有个女朋友是我们学校隔壁艺校的,假期时我在他家见过,个子和我一样小。虽然并不是很漂亮,但不知为什么那几天我心里有点酸。
有一天听杰妹妹说他们分手了,我居然有点开心。那个时候正直我和男朋友也闹矛盾分手。于是那天晚上,在村子外面的公路上,在火堆旁我喝了三瓶啤酒,趁着醉意抱住了杰的腰,哭哭啼啼的说那我们两个好吧!结果他说不要这样。我生气就跟着杰妹妹他们去另外一个地方玩了。
现在想想那晚上我就像是一个疯子,那天晚上不要喝酒就好了。那晚过后,我和杰之间的所有感情似乎消失了。对了,那之前我还给他打过电话,他没有接也没回。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仍然和男友分分合合,在我的感情世界里挣扎,忙于工作。他呢,不知道,我也不关心。
在我决定结婚之前,听说他也要结婚。共同好友还说我们这是赌气比赛吧!
他把新女友领回来那天,我故意去他家串门,还吃了一顿饭,看得出女方脸上不太高兴。而我很可恶,看到她模样没我长得好,吹着口哨高高兴兴出来了。
从那到现在,我和杰再也没联系过,仿佛从未友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