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铁千元征文半决赛｜情暖殊途
文｜寰迷小梦 参赛编号：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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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考上大学不是唯一出路，却是最好的出路。
为鼓励学生不因落榜而泄气，能够继续好好学习，总有人说“多经历一些，就成长一些。不经历高四的人生，是不完美的”；而后，又有人揶揄道，照你说，什么都经历过的人生才完美，那么蹲过深牢大狱的人生岂不最完美？
想想也是，有些明星都“进去”过，周某某、翟某某、陆某某……不胜枚举，还自称英雄不问出处。如此一想，我的人生说来也完美了……
可是，临近刑满释放，我才顿悟，有部剧的主题曲第一句——“人间情多，真爱难说”是怎么一回事……
（一）
自认为是时尚达人，也是紧紧追赶潮流的人，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出生在上世纪80年代的东北城市，赶上了独生子女的首批政策，生活条件刚刚好。
我叫辛晓静，典型的女汉子，若不说我那安静型的名字，人们会跟我称兄道弟。我留寸头，有纹身，背后整面一朵大红艳艳的牡丹，要跟武则天叫板一样。左上臂纹一太阳，右上臂“雕”一月亮，手捧日月星辰，就能兼顾“生杀大权”似的。拥有这“左青龙右白虎”，我鄙视只敢纹眉绣唇的女子，有胆量就跟我一样。
小学的我固然乖巧，因为有些事情还摸不清楚头脑；初中时，我开始叛逆，虽然家里给一些零用钱，可我总觉得像郑伊健、陈小春的古惑仔，那才真的酷，才是走在时尚潮流的最前沿。我时常纠集几个男孩子，像是我的小弟，堵在其他学校的门口，象征性的收取“保护费”，虽然收获不多，可我觉得很快活。
高中时，是人生最大的分化期，老师说叫分水岭，好像是。
什么物以类聚啊、人以群分呐，好学生戴着厚重的瓶子底眼镜，都不跟我玩，撸胳膊挽袖子的学习。而我一开始，耍点小聪明卖卖萌，学习勉强混得过去。后来就不行了，我还学会了抽烟和化妆，打了不止两个耳洞，虽然有些疼，但是整体感官更加快活。
高三那一年过得飞快，他们还整个倒计时，把七月称为黑色的，而我却在打打闹闹、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当家里问我复读不复读的时候，我才回过神儿来。我暗恋的那个男生考入了南方的理工大学，他暗恋的那个女生考入了沿海的外语学院，我也不能读家里蹲啊，我蓄起了长发，老老实实念了一回高四。
（二）
要么是天意弄人，要么是天公不作美……
那高四就是给发挥失常的学生准备的，有的同学考上了中意的大学，有的学了音体美去了艺术院校，特有钱的去了民办大学，我依旧还是那个水平，算是正常发挥了。
还好，父母没有逼我，给我出钱在闹市的商城里开了一间服装店，进的衣服都是沿海城市最新潮的，我有时间就扯着嗓子喊几句“走一走，看一看了啊，瞧一瞧，站一站了啊”，没心情就歇着，店里硬撑了几个年头，后来索性就关门大吉。
期间，我又结识了许多与我一样新潮的人，男男女女都有，似乎年龄比我大，晚上还请我吃烧烤，我真是感激啊，羡慕他们无忧无虑又富足的生活。
家里人忙着赚钱，没空管我，我就忙着要钱、花钱，也请弟兄们下馆子，渐渐地我在这个区域多少有点名气。
我又把头发剪短，顺便染了红色……有人称我为辛姐，我很满意。
我发现了我更厉害的地方，不但像古惑仔一样讲义气，而且力气很大，这几年间打起架来不要命，后来很多人怕我，见了我要绕着走。
那么我怕过吗？怕过！后来又不怕了！因为他们说我是女的，刚成年不久，即使捅了娄子也不会被抓，于是我更加肆无忌惮。
（三）
可是他们错了，成不成年，貌似是衡量一个人判多少年头的秤，再也不是我追赶潮流偷懒耍酷的借口了。
我就这样晃荡了好几年，他们说这叫混社会，眼瞅着很多同学已经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准备结婚了。
那一天，我们在酒吧喝酒胡闹，外加蹦迪、嘶吼和发泄。旁边有一位大叔在独自一人喝闷酒，我心情不大好，不知因为谁先看了谁一眼，我便吆五喝六地把大叔摁在地上，一顿捶打，有小弟为了在我面前逞能，还骑在了大叔身上，我抄起一瓶名贵的酒，使劲地掇在这个可怜大叔的头上……
那大叔真不禁揍，血流如注，我们以为他装死，然后……
我大脑一片空白，不记得是哪级法院宣判的，我是主犯，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十五年啊，十五年，幸亏没赶上严打。我感觉我刚二十几岁出头，人生怎么就这样了呢？
我妈哭成了泪人，埋怨自己无暇管我；我爸时而抱头时而暴跳如雷；我一会歇斯底里，一会想找个地缝，一会又想到自杀……可惜我身边没有刀片。
我锒铛入狱，我为我盲目追赶跨世纪的混混潮流，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四）
入狱后，狱友说：“你真傻，你以为你在追赶潮流吗？在我们那个地方，潮就是一句骂人的话……”
云卷云舒，潮起潮落，“潮”不是引领时尚和社会变迁的意思吗？难道我不上大学就真的是落伍了？
我曾以为我是追风少年，实则愚昧无知，目光短浅。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我已在省城的这个特殊的“地方”呆了十年。我由一个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终于长成了三十多岁的大姑娘。
原来，这里像一所学校，我把它当作是我的大学，我在这里领会到什么是“人性”，似乎又与最原始的东西相区别。
在这里，我了解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俗称“高墙”内的生活，也见识了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
有以贩养吸的莲子，那种东西她称为“料子”；有盗窃成瘾的海霞，已经三进“宫”了；有遭受丈夫家庭暴力半夜复仇的阿凤，是我最同情的对象；有和我年少时一样堵在校门口敢收大钱的燕子；有涉黑团伙犯罪的高姐；还有一个个自称“失足少女”，实则灵魂和肉体一起售卖的人……
（五）
经过几次减刑，我还有不到一年就刑满释放了，我极度恐惧，我还能再度适应外面社会吗？
我顶不喜欢的那个犯诈骗罪的老杨，一身残疾，还瘸着腿出来骗人，太没技术含量了。没儿没女，出去肯定没人管她。可是我怎么听说，她竟然赶上了十九大的关爱大潮，孟警官把她妥善安置了；还有那个精神病全某，我以为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呢，实际我大错特错，全某也在这“住”了十几年，她的家人不要她，小穆警官竟然做通了她家人的工作，她也顺利回家了……
我该怎么办？我还有我的父母，我还年轻，我一定要好好改造，我……
现在是21世纪，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我入监前人们热衷使用的BP机早已没了市场，据说有了智能手机，智能手机又是什么样？
（六）
世界经济极速运转，我们总是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其他人超越，而我们又势必被社会大潮所影响。
主管改造的张警官单独给我播放了一段励志演讲的视频，并意味深长地跟我谈了心：
“我们从小就习惯了比较，习惯了对别人的羡慕和嫉妒，却不曾及时低下头反省自己对错的地方。”
“比较多了，就会徒增烦恼。总有人会略胜一筹，也总有人会稍稍逊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都有属于自己的时间表，切勿盲目跟风，别让任何人打乱你生活的节奏。”
“我们这一秒距离梦想还很遥远，也许下一秒就会迎来灿烂朝阳。”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无法知道属于自己的时刻何时到来，但知道它定会到来，所以我们对活着的每一天都要充满期待。”
我有所触动，眼泪又不争气地滑下来。
张警官继续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旅程，你也是。所以，放轻松，你没有落后。希望你所努力经历的每一秒，会比上一秒更成功精彩。”
原来如此，我没有落后，我决定奋起直追。我不再刻意地去模仿别人，人生从来没有真正“完美”的样子，只有我自己走过的路。
我不会让任何人打乱我接下来的人生节奏，更不会着急，因为我相信，最好的人生，一定在下一个路口。
通过这次谈话，我的灵魂仿佛得到了洗礼和升华。这十年来，我已经学会了几门手艺，出狱后，要找个老实人嫁了，赶一个实实在在的浪潮……
我禁不住又想起了那几句歌词：
人间情多，真爱难说。
心里能有几分把握？
来来往往，你你我我。
谁又知道最后结果？
若不是坐牢，我可能会更加堕落。我曾以为的彰显青春，我曾以为的与众不同，我曾以为的“另类”玩味，我曾以为的“追风赶潮”，通通是因为我的懵懂无知。
我已为我的过去埋下重单，多亏父母的及时劝慰，还有警官的教育感化挽救。我知道我没有“坏”透，我已亡羊补牢、迷途知返。我相信我会有我自己的幸福。我不怕平凡普通，更不怕余生的路。
我也要告诫青年人，你只管怀揣梦想去努力。不必慌张，积极向上，切勿盲目跟风，切勿学我旧时的模样！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