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 按摩
按 摩
——2007年
我和女友S领到钥匙打开各自的柜门,把脱下的衣服放进去,拿出里面的新毛巾。
自从很多人家里装上热水器,洗澡越来越成为一种个人化行为。
曾几何时,周末一到,尤其是过节之前,屈指可数的几家澡堂均人满为患,众人一齐跳进浴池,顾不上计较你黑我白,一起泡一起搓一起污染池中水,使后来者久久徘徊不想进来。总是难以避免因争抢淋浴喷头互相推搡辱骂的恶性事件发生。那个久久盘踞在淋浴器下的大脊背曾经让年幼的我年少的我年轻的我等待到绝望……
过去买菜要在菜铺门前排队,现在大街上的超市、家门口的小卖部应有尽有。过去大家争先恐后奔向几家仅有的公共澡堂,现在澡堂随意选,三五元洗一个澡,一二百元也洗一个澡。
在旧机关楼上班那些年月,单位有一个小澡堂。周末时候,办公室的女人们便蜂拥而至,在蒸腾的水雾和喧哗的水柱下,常常爆发出比在办公室更为响亮的谈笑声……一位大姐平日里快人快语,意气风发,一进澡堂瘦弱的她就有些躲躲闪闪了。当别人执意为她搓背时,她也再三吩咐“轻点轻点”了,还是有可能被搓得跪倒在地,惹得哄堂大笑。
我不喜欢在澡堂呆久,多为半小时,绝不超出一小时。封闭的空间让人窒息,容易生发不良联想,比如,万一地震了,是先逃命还是先穿衣?
我和女友S在色调明快的澡堂内接受搓澡、按摩和皮肤护理,几乎可以称之为辽阔的浴室给人一种安全感。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惊讶按摩之手的稳准狠,直觉得有两只铁榔头不住地敲打上来,忽又变成钳子这里一下那里一下进行夹击。下手有力却不抵达痛阈,我无需因之失声尖叫。
看来按摩绝不是我想像中的类似抚摸那样,能及时地给人一种舒服感。
女友S在搓澡工手下东倒西歪,她不能抵挡那股按压和推动的力。面对顾客体位的坚守困难,搓澡工喘息道:“给她这样的人搓澡最累,肉松。”
女友S一边笑自己的“不配合”,一边谈及曾经的搓澡。她说这里的床先铺台布再铺塑料比较人道,不太滑。她在另一家搓澡时,手一直紧抓床头的把手,才没有被搓得掉下床去。
女友S是很会走路的一个女人。舒缓、从容,富于自然而然的跳跃感。和她结伴我们可以大步流星,也可以且行且止。
在年轻时代的校园生活中,有一个女友偶尔和我一起上街,后来我死活不想与她同行。她总是走得跌跌撞撞,好像一直有人在对她暗使绊脚。你和她相挽并肩走路,走着走着,便会感觉到来自于她的侧压力。她在不知不觉中向你靠过来,假如你没有去承受,她完全有可能一直靠到把你挤下马路。这还不算最糟的。因为有时候你突然感觉到带她不动,原来她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马路对面一堆闹哄哄的人群中,脚像生了根一样不再向前走了。你三呼五唤,她执着一念,浑然无觉,脸上甚至涌动着如痴如醉的神情。用力去拽,她才猛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和你继续走,再慢慢地靠压过来。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累人。就像有的孩子走着走着常常摔倒,也不是故意一样。
相伴的人能够各自走好是轻松的相伴。就算是可以互相依靠,也应当我多靠她一些。至少我比她瘦!
有的人会在某个方面表现出一种斩不断理还乱。比如说话,一个人可以三言五语说清楚的事,另一个人说上半天也无法切中要害。还有人会在说话过程中不负责任地不断跑题,你得一次次提醒才能勉强回到原来的方向。听任他独自说去,会把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严重复杂化。
比如现在的我,好像也在跑题了。
女友M多去美容院,她在那里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正好做完了护理。据说非常舒服。
我却觉得按摩了一回很像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还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在疼。
让人联想到打针和输液,知道它有利于身体康复,却不能体会到这种操作中一丝一毫的温情所在。就像孩子们的学习,在他还没有培养起足够兴趣的时候,虽然明白读书有用,也只能痛苦地接受教育。
一双没有情感含量的手,就算是点到了穴位,也点不住飘忽的人心。
你被命中了,却没有被打动。(2007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