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一46
定纷止争又一天
文友李孟专程来咨询，把一份入职登记表和一份个人身份情况信息卡的复印件拿给张律师看。上次他来咨询的时候张律师告诉他还是和解为上，如果非要通过劳动仲裁解决纠纷，必须找到劳动合同。现在他拿到的这两份证据虽可以证实双方之间存在劳动关系，但无法证实工作年限和违约怎么处理，仍然无法支持他期望的违约赔偿金。张律师告诉他，还得找到劳动合同。李孟说当时把两份合同签了以后，来人说要去公司盖章，但一直没有给他，他得找公司去要。
张律师记得很清，上次咨询时曾告诉这个文友，即使按他所叙说的情况，去劳动仲裁也赔偿不了几个钱，但和十万百万的大案子的路数一样，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有些得不偿失。若能协商处理最好，不要贪多，适当给点补偿就收场算了。现在看来，肯定是协商未果，非走打官司这条路不可了，这让张律师感到遗憾。
李孟快五十岁的人了，虽是农民身份，但酷爱文学和张律师是在作协组织的文化交流活动中认识的。三说两说，两个人还沾点亲戚关系。张律师的二外甥，娶了李孟自家大哥的三女儿。虽然有点八竿子搭不上，二人仍互称亲家。
张律师一边递烟一边泡茶，嘴里还说个不停。他还是给亲家出主意，所谓赢官司也要少打。安慰亲家别去打仲裁官司，说类似工地保安的活计又不是找不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另找个去处不就行了？亲家说不行，活路已经找下了，正在干，但这口气咽不下去！太欺负人了，他得出这口气！
李孟认为，这个路桥公司当初招他当建筑土地库房的保安，商定月工资3500元，一年期限。他干了才三个月，公司通知说工程接近扫尾，需要裁员，就把他辞掉了。他当时都认栽了，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但有一天有事路过工地库房时，发现门房仍有两个保安守护。和原来留下的那个保安一谝才知道，自己被辞掉以后，又来个新人手顶替。顶替他的人是公司一个采购部经理的姑父，年龄比自己还大三四岁。这足以说明，公司裁员是假，换人是真。或许就是这个采购部的经理捣的鬼，连个临时工保安的岗位都看上，真令人气愤。他也在网上查询了一下，决定通过劳动仲裁给自己讨个公道。
有了上面的认知，李孟对律师亲家的光面子话有点听不进去。他开玩笑说：“你们律师不就是专门给人打官司的吗，你怎么老劝人和解，还说赢官司也要少打，难道输官司可以多打不成？”张律师说：“这个话的意思是，打官司要慎重对待，能够和解的，坚决不打，有一定风险的，可打可不打的，权衡利弊后尽量不打。打赢了执行无望的，也莫打。不是绝对不打，你明白吗？”“你现在想打的过场官司主要是可能赔偿的标的太小，因为只干了三个月补赔不了多少钱，但你得花费很多时间精力，也是钱呀！如果最后结果不如你愿，你的气不但没消，还越聚越大，你想不到吧！”
李孟说：“你甭怕，我花钱请你们律师来打，我要一个钱跌井里十个钱去捞，只为出口恶气！”
“好我的亲家哩，就是你要打这个官司，我免费给你写仲裁申请书，也可称状子，然后你去参加仲裁就行了。这么个小案子，不用请律师花钱。我和手下的年轻律师不会接这种案子，主要是替当事人着想，如果按律师收费标准，哪怕再优惠，也可能比你最终得到的赔偿还多。律师不会让你事了又戳脊背。”
“我提醒你回去以后认真看看我写的赢官司也要少打那篇文章，你得明白什么叫三多，尤其是为什么打官司会生得气多，或许你就不会这样执拗了！”
李孟不再说什么，张律师送他到门口挥手告别，李孟说：“等我找到劳动合同的时候再来！”张律师微笑着说：“这个又没人挡你！”
“难道挡我不成？” 张律师突然听有人应声，扭头发现个人站在身后，定睛一看才认出是村上多年的老邻居朱三旺。朱三旺按村上的辈分，把张律师叫哥，如果按朱晓蓉本家的关系，他得叫老姑爷。朱三旺是个耍笑子人。当年张律师还住在村上的时候，他进门叫一声“老姑，老姑！我张涛哥在家里不？”气得老姑骂道：“你这个崽娃子，你哥不在，你老姑爷在呢！”然后还是照样给他拿烟倒茶。
“我老姑在家不，啥都好吧！哥 我来找你是想打个碎碎的官司，知道搬不动你的大驾，你给安排一个小年轻都行，象征性收几个钱，看咋样？”朱三旺跟着张律师进了办公室。
“你先说事，别钱不钱的。到底是个啥案子再说咋办。”张律师招呼他坐下，一边倒茶水一边问道。
“要说事不大。我南邻杨坚粉刷巷子里的背墙，给我不打招呼，我把驴日的搭的架子给掀翻了，不准他弄，人家人多势众，我还挡不住。还激拨我，糟践我，让我在法院告他去。我就想起老姑爷你了，咱这官司一定要赢，也能赢吧？”
张律师的脑海里马上显现出那个一米多宽的巷道，杨坚家的老房背墙虽是砖墙，但年代已久，是白灰和土沙勾的砖缝，坑坑洼洼的，因为是去岳父家的必经之路，所以印象深刻。于是对朱三旺说：“杨坚粉刷自家的背墙，你凭啥挡人家？粉刷之后不光人家房子安全，外型美观，也符合村容村貌的整治，你凭啥挡人家，还把人家搭的架子掀翻？”“哥你咋这么糊涂，他粉刷墙壁要占两家的公共巷道一公分半还多呢！难道不是侵权，不是占我家的便宜，影响我的出路吗？”朱三旺有点着急上火。觉得张律师怎么不向自己人说话，还偏刃子斧头向外削。
张律师对两家的房屋结构和小巷情况一概尽知，一下子就明白是咋回事了，才故意这样说。“你知道仁义巷的故事不？千里捎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杨坚粉刷背墙只占了不到半寸之地，对出行有多大的影响？更何况你将来还有可能粉墙，不怕人家也挡你吗？”“再说啦，现在都什么年月了，你还不把你家的旧房翻新改造一下，也不嫌影响村容村貌？如果再建房的话，你完全可以把大门改建在东边，不再使用这个巷道，那样的话，至少有一半空间当院落使用，通风采光就会更好。再不要胡来，别耽误人家粉刷！你要抽烟喝茶都行，打官司告状的事就别提了！”
张律师一席话，说得朱三旺有点目瞪口呆。回味了好半晌才说：“我不是日子过烂了吗，没钱另盖房么。儿子儿媳嫌我没本事，我的凶气没处发。杨坚这样一弄，我又该遭埋怨了。”
张律师想笑还是忍住了。“别想打官司发泄了，有打官司的钱，应急的办法是先把你家的背墙过几天也一粉刷。我给杨坚打电话说说，让他帮帮你，有剩余材料了给你，钢管架子多租用几天让你用完再送，你看行不？但丑话说在前头，匠人小工的工钱你得出。”
“你说了杨坚他能听？老姑爷你可别哄你孙娃子，说话得算数！”朱三旺想通之后，又把杨坚帮助他的责任落实在张律师头上。张律师知道他的小算盘打得不错，但并不在意。接下来闲谝了一会便把他送走了。
回到办公室，便给杨坚打电话，说明来龙去脉。杨坚听了十分欣喜，答应资助朱三旺一吨水泥，半车沙子，还答应让朱三旺使用钢管架子直到完工。张律师如此自信，是他在几年前曾给杨坚办过一个民间借贷案子，结果很好，杨坚多次想宴请张律师都被婉拒，这回又暗地里做了邻里和睦的大善事，自然乐意花这个小钱。也算对张律师恩情的变相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