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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予他年说梦痕

2017-08-16  本文已影响0人  allabouther

大约一个月前的一天,我和一对儿新婚夫妇吃饭。席间那位男性说了一句,他这个人心冷得很。彼时夜色深浓,我都有一点儿困了,这位男性的话幽幽传来,不像是以空气为介质传播的,一片虚虚茫茫的感觉。这位男性能讲出这样裸裎相见的话,并没有虚伪和矫饰,而我知道他性情并非凉薄冷淡,甚至和许多人比起来,算得上忠厚。他说他心冷得很其实是孤独得很。即便是结了婚,有了一个同样算得上忠厚的妻子,都不能消泯这种孤独感。 

2009年,我在学校图书馆里偶然发现了张中晓的《无梦楼全集》。正是夏天,图书馆外花木扶疏、浓荫匝地。我就坐在红漆木窗子下的长桌边,一会儿犯困,一会儿发梦,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这本书。我绝少向人提起张中晓,因为不知道怎样去描述那种凄惨到离奇的际遇;更没有向谁谈起过无梦楼,无梦楼里的哲思要比同时代的顾准思想还要深刻。阅读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私人的精神体验,何况奇人奇书,引我情痴欲放癫的。某种意义上说,无梦楼的孤独就是我的孤独(虽然不是唯一的孤独),属于无梦楼的夏天叫我怀念。

肉体当然没有办法摆脱重力定律,人的思想和意识(如果灵魂假说成立,我们可以称之为灵魂更合适)却可以漂浮于肉体之上。恰如纯粹的思辨可以脱离世俗生活,思想和意识也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生活不止于眼前的苟且,人的存在也不止于今生。除了苟且我还得有个梦想,除了今生我还当许诺个来世,不是么?

漫向天涯悲老大,余生何地惜余阴。世间的路有千万条、人有千万个,何处安身立命?谁能伴我终老?现在来看这两个问题简直是无解的。你究竟是从血气、情欲、人意、神恩,什么里生的?你怎样去面对你必死的不变之常而坦然无遗憾?

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姐姐走了很远的路去看小瀑布。如果不去,我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我们县城居然有那么一处地方:只见山回路转,一条细细的瀑布自山涧流下,瀑下一爿清潭,阳光下蜻蜓点水、野花烂漫。我们那天一定走了好几万步,走得脚都痛了,心里却是很高兴的。真是留予他年说梦痕,一花一树耐温存。

留予他年说梦痕,小瀑布连同无梦楼都是我的留予他年说梦痕啊!他们漂浮在我平庸的生活之上,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虽然他们并不能拯救平庸。除了把青春奉献给黑铁公寓,作为一名灵长目母兽,我早就知道自己逃不过暮涤晨炊,给人家为妻生仔的命运。这些东西无关风月、不是女权,钱是骨骼,情是血肉,但谁能当得了剔骨削肉的哪吒啊!莲花童子不过是神话给予的想象,真正的肉骨凡胎,死了是再也不能活过来的。想来这个叛逆的少年英雄或者少女英雄活过来以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归顺了朝廷,他生彼世,早已是两个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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