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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 . 游』嵩岳笔记⑦ 文化高山

2020-03-29  本文已影响0人  云行笔记

6月5日星期日上午,嵩阳书院,晴间多云

一觉醒来,我很庆幸自己的这副形骸居然没有散架,昨日三皇寨一路的最大收获便是,今日藏在每个骨头缝里的酸痛。

今天要爬峻极峰,那将是个更大的挑战,波提前退下阵来,悄悄和我说,她身上有一半的骨头已经不属于她了,我问她归了谁?她说不大确定,可能是上帝。

既然上帝他老人家已经介入了此事,那我就不好再勉为其难了,于是登顶峻极峰这事,就又变成了纯爷们儿的事业,只是那个小“男子汉”,已踢掉了被子,还在四仰八叉舒舒服服地呆在他的梦乡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我们在酒店内用吃完早餐时已然不早了,波用她没有丢掉的那半副骨骸,开车送我们上了太室山。这个地方我05年曾经来过,记忆中似还有着让人动容的真切,然而这样的真切就像平静水面中映出的倒影,是禁不得触碰的,稍一回想便满目涟漪,踪迹全无。

如今的太室山景区被重新做了规划,包含进了山下的嵩阳书院和嵩岳寺,当然票价自然也要涨到合理的高度,因为这两处“国保”有了更响亮的名号,它们与少林寺、中岳庙、观星台等一道构建成为嵩山“天地之中”历史建筑群,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收录进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进入景区,沿双溪河而下二、三百米有一处停车场。下车,走上一段高高的石蹬道,有一座红柱灰墙,再普通不过的山门,那里便是嵩阳书院了。

山门虽是普通,但两旁黑底金字的木联确很有气魄,同同识了一些字,在一旁磕磕巴巴地读上边认识的文字,“近四旁惟中央统泰华衡恒四塞关河拱神岳,历九朝为都会包伊瀍洛涧三台风雨作高山”。

他不解其意,问我,我说上联易懂些,说的自然是院子后边的那座山,下联有些晦涩,像是在说洛阳为大都会的由来,当然自然也是因为院子后边的那座山。

“既然说的都是山,那为什么把它挂在这个院子的门口?”同同好奇提问,这问题我也得好好想想。

“可能是因为,这里也曾是一座山,一座高山,”我说。

嵩阳书院,确可堪比一座高山的,不是因为这个院子后边的那座山,而是因为曾经出入这里的人物。书院的前身是北魏孝文帝时期所建的嵩阳寺,五代时这里改造为了书院,时间虽是古老但名气依旧不大,直到北宋神宗年间,它苦心的守候,才得硕果。

因为它等来了两个,开之后一千年理学先河的大师。

其实即便是那个风光一时的宋朝院落,早在明代便已残败无存了,徐霞客在《游嵩山日记》中说,“柏之北,有室三楹,祠二程先生。柏之西,有旧殿石柱一,大半没于土,上多宋人题名,可辨者为范阳祖无择、上谷寇武仲及苏才翁数人而已”。

如今的书院是于清代重建的,其建筑布局也秉承了我们太熟悉的清代院落风格,只这样的熟悉是多少让人有些失望的。

神奇的是,徐先生提到的那几株柏树如今依旧常青着,据说他们的树龄均在4500岁,希翼着“万岁”的汉武帝,曾因它们出奇的长寿而册封它们为“大将军”、“二将军”,一晃又两千多年过去了,多少个“万岁”排着队走了,树尤如此,只这样的册封又情何以堪呢?

大将军柏

在郁然如山的将军柏下,拉着同同坐下稍歇,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他“知道什么是天理吗?”七岁小孩儿莫名其妙地摇头也是正常,我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他呲着豁牙,跺着脚扬着小拳头对我说,“你耍我”。

“我想应该是上天之理,再或者说是自然运作的道理吧。”我也不大确定这样的解释是否合乎哲学老师的心愿。

“……”同同一脸茫然,但他尤在听。

“知道牛顿和爱因斯坦吗?”

“知道,知道,”小孩儿为这样高深的探讨中,有自己能回答的问题,而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他们其实也是在找寻宇宙运作的道理。”

“嗯,”……

“比牛顿早五六百年的这里,曾经也有人发现这样道理的存在,他们就称它为‘天理’。”

“那什么是‘天理’呢?”

“是呀,什么是‘天理’呢?……他们估计也不知道什么是‘天理’,但他们相信那个道理是个永恒的存在,它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就象这棵四千年的大树……你知道四千年是个什么概念吗?……我们信史中记载的朝代,可以在它面前走一个遍,而它对于这样的变化就算是个永恒了。当然还有远远超离我们文明史的时间,它们是更漫长的自然时间,宇宙时间,在那个时间里,我相信也有永恒存在着的,它们或许就是自然运作的道理,而这就应是他们所说的‘天理’了。”

“那这样的‘天理’能找得到吗?”

“他们认为能,他们说,只要格物、致知、穷理就可以找到。”

“嗯,不懂?”

大唐碑李林甫文徐浩八分隶书。

“其实我也不大懂,他们认为万物都有着自己的道理,我们说它唯心也好,唯物也罢,但这样的道理似应有的。格物,便是我们需要自己努力去探究它们。这样探究的努力,前人也是做过许许多多的,他们将这些发现写在书中,日积月累,塞满了世界上的图书馆,书在书架子上呆着,那是它的遗憾,它需要喜欢它的人去读,致知,便是我们通过读书、学习去获取那些作者所能找到的道理。物,格多了,知,致多了,我们便能更为接近那个隐藏在自然深处的‘天理’了,如此一代代接近下去,正所谓穷理了。”大概是这样吧,希望所有教过我的老师不要见怪。

“我也想去格物致知穷理,象牛顿、爱因斯坦一样。”

“那太好了,你可以今天格昆虫的物,了解昆虫的奥秘;明天致植物的知,了解植物的奥秘。今儿格一件,明儿致一件,积累得多了,就会豁然顿悟发现它们间相贯通的地方,每发现这样贯通的地方,我们离那个‘天理’就会更近一步,如此穷究下去,我们便一定能够探究到那个终极道理的。”

这样的话,我多半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同同早已扬起他的笑脸,去更好奇地打量他所能看到的那一切。

明丽的阳光,就透过这千年的枝叶,斑斑点点地洒在那样的笑脸上,好不生动。而当我把这些话说出来后,我发现我似乎也懂得了,我从那些怪癖的书本中读到的那些怪癖的道理。

“好吧,就让我们去格一格院子后边的那座大山吧,”我拉住已经蠢蠢欲动的同同,就像拉住一匹充满了能量马上就要窜出去的小豹子。

“不过走之前,我们还是先给这两位伟大的老师鞠个躬吧……同同记住,他们一位是程颢先生、一位是程颐先生,他们和稍后一些的朱熹先生一道开创了程朱理学,而这个学说在其后一千年里,是撑起我们文明精神殿堂的擎天玉柱。”

……

其实这些话说出来,那个时候的同同多半不会懂得的,因而也便懒得把它写出来了。但终归我是希望他能懂得的,因而这些没写下去但想要写下去的东西,就总在脑子里浮思着,这其实也是一种困扰,于是在这个一梦惊觉而后再也睡不着的清晨,就把它生涩地写了,也算是个交待。

同同就在我书房的隔壁,他依旧踢掉了被子,四仰八叉舒舒服服地呆在他的梦乡里,他如今已经是个初中生了,我想这些话是应可以与他分享了,而他或许也该懂得这些道理了。

那个小孩,还记得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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